第57章 淬毒之刃（2/2）

最大的那个支洞，被改造成了“特种弹药实验室”。墙上贴着“严禁烟火”的警示，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硝石和金属粉末的混合气味。李书明戴着用汽车风挡玻璃改装的护目镜，正小心翼翼地用天平称量一种银白色的粉末。

“镁粉，纯度越高，燃烧越亮。”他一边操作一边对旁边的年轻技术员讲解，“但单独烧不行，需要氧化剂。氯酸钾效果好，但太敏感，容易自燃自爆。我们在试几种配比……”

另一个角落，几个技术员围着一个奇怪的锥形铜罩，争论不休。

“陈顾问说的‘聚能效应’，原理是这个锥形罩能把爆炸的能量聚焦成一条线，像水枪一样打出去。”一个戴着眼镜、以前是中学物理教员的技术员，用粉笔在地上画着应力图，“但罩子的材料、锥角、炸药种类、起爆位置，都要精确计算。差一点，效果天壤之别。”

“那就试！”一个膀大腰圆、原是铁匠的技术员瓮声瓮气地说，“咱们别的没有，就是有膀子力气！一种一种材料试，一种一种角度磨！不信弄不出来！”

最安静的是“听风”小组所在的角落。这里拉着布帘，隔音也更好些。“灵雀”和另外三名被选中的年轻战士（都是头脑灵活、对无线电有浓厚兴趣的苗子），正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监听着一台经过大幅改装、天线林立的“龙吟”主机。

“灵雀”面前的桌子上，摊着十几张信号波形记录纸。他的眉头紧锁，铅笔在指尖快速转动。

“这个频段……又出现了。”他低声对同伴说，指向一张纸上记录的一个微弱尖峰脉冲，“持续零点三秒，间隔不规律，但每次出现，其他频段的背景噪音都会有一点点……波动。像是……在试探什么，或者，在同步什么。”

一个同伴小声问：“会是鬼子的新电台吗？”

“不像。”“灵雀”摇头，“鬼子的信号特征我熟。这个……更干净，更冷。像……像在西南山洞里，那些机器发出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向布帘外山洞主通道里忙碌的人群，又看了看桌上那块依旧暗淡的晶体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安。

十天后，上海方面通过秘密渠道，传来了一份用密写药水书写的、极其简短的回信。

信是写给“陈默先生”（陈锐在上海用的化名）的，落款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沈墨文。信上说，他对“陈先生”在信中提到的一些“技术构想”深感震撼，认为那是“黑暗中的一线曙光”。他愿意“冒死一晤”，但必须确保绝对安全。信中约定了下个月初，在天津法租界一个咖啡馆见面的时间和暗号。

赵守诚看着这封信，眉头紧锁：“太冒险了。天津现在是日伪重镇，龙潭虎穴。万一是圈套……”

“沈墨文……”陈锐沉吟着，“我好像有点印象。战前《科学》杂志上，发表过几篇关于短波无线电和真空管技术的文章，作者之一就叫沈墨文。是个真正有才华的工程师。”

“那也可能被日本人控制了。”赵守诚说，“或者，这就是‘灯塔’或者‘影武’计划下的饵。”

陈锐没有说话。他走到地图前，看着天津的位置。那里离根据地很远，中间隔着层层封锁线。

“回信。”他终于说，“答应他。但见面地点，由我们定。时间，也要推迟一个月。”

“你要派人去？”

“不。”陈锐摇头，“现在‘利刃’还没成型，不能冒这个险。但这条线……不能断。”

他看向赵守诚：“告诉上海的同志，保持联络，继续用技术话题试探。如果这个沈墨文是真心的，他会有耐心。如果是假的……我们也能从后续接触中，看出破绽。”

深夜，“利刃”的夜间对抗训练再次开始。这一次，蓝队学乖了。他们没有冒进，而是分成数个两人小组，利用地形和夜暗，耐心地与红队周旋，不断袭扰，消耗对方体力和注意力。

山谷中，偶尔响起代表“命中”的尖锐哨音，和裁判低沉宣布“某某，阵亡”的声音。

陈锐和李水根站在高处，用微光望远镜观察着。

“有进步。”李水根低声说，“至少知道用脑子了。”

陈锐没说话，他的目光越过训练场，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那里，是日军占领区，是“影武”计划可能正在推进的地方，也是那个神秘的沈墨文可能所在的方向。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兵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将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文递给陈锐。

是“听风”小组的紧急报告。

电文很短：“22时17分，捕捉到异常信号，强度为以往三倍。持续时间0.5秒。信号源大致方向：北偏东30度。特征分析：与西南洞穴残留信号相似度67%。建议：高度警惕。”

陈锐捏着电文纸，指尖微微发凉。

北偏东30度……那是北平、天津的方向。

信号增强了。

他们在靠近。

还是在召唤什么？

他抬起头，山谷里，“利刃”队员们的身影在夜色中如同鬼魅，无声地移动、潜伏、突击。

刀，正在淬火。

但握刀的人知道，要砍向的，恐怕不只是看得见的敌人。

还有那些藏在电波里、藏在科技背后、藏在人心最深处的——

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