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苍穹之眼(1/2)

青白色的光晕在夜空中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但整个晋察冀根据地,却有三十七个人在同一时刻倒下了。

他们散布在不同的地方——山洞工厂里调试机床的技术员,密林中隐藏的电台操作员,甚至还有两个正在给民兵讲解步枪原理的教导队员。症状完全一样:毫无预兆的剧烈头痛,仿佛有钢针从太阳穴刺入,在脑髓中搅动。紧接着是视线模糊,耳边响起无法理解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尖锐噪音。

最严重的是“灵雀”——那个在无线电领域天赋异禀的少年。他当时正在监听日军的通讯频段,突然惨叫一声,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下来,双手死死捂住耳朵,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眼睛……好多眼睛……在天上……看我们……”他在地上翻滚,语无伦次地嘶喊,“数字……都是数字……在流血……”

军医束手无策。注射镇静剂只能让他暂时昏迷,醒来后症状依旧。

陈锐站在“灵雀”的病床前,少年的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病房里还有另外六个症状稍轻的技术人员,都在痛苦地呻吟。

“这不是疾病。”陈锐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冰碴,“这是攻击。”

赵守诚脸色铁青:“什么东西能同时让这么多人……”

“苍穹之眼。”陈锐抬起头,仿佛能穿透岩层看到天空,“‘灭绝派’的最终手段。一种高空能量发射平台,能定向干扰特定目标的脑波活动——特别是那些从事精密思维和技术工作的人。”

他走到一台还在运转的“龙吟”电台前。屏幕上,频谱分析仪显示着诡异的波形——一种规律的、脉冲式的能量尖峰,正在缓慢扫过根据地所在的频段。

“他们在筛选。”陈锐指着波形,“寻找‘高知识浓度’的目标。找到之后,就用这种能量束进行‘退化打击’。轻则头痛失能,重则……脑组织永久损伤。”

王铁牛刚包扎好的左臂还在渗血,他咬着牙问:“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一直挨打!”

陈锐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山洞工厂的中央,看着那些因为操作员倒下而停转的机床。油污的地面上,还散落着周工生前写的笔记。

突然,他想起了胶囊里最后那段残缺的信息:“……奇点的共鸣效应……”

“共鸣……”陈锐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他猛地转身:“把所有还能工作的电台都集中起来!所有!包括缴获的日军电台,民兵用的土电话,甚至发电报用的莫尔斯键!”

“要干什么?”赵守诚问。

“我们要给‘苍穹之眼’发一封回信。”陈锐的声音里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一封用整个文明的声音写的回信。”

命令以最快速度下达。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根据地进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设备大集结”。

两台主力“龙吟”电台被搬到山洞外开阔地。从各部队搜集来的十七台大小不一的电台——有的还是用汽车电池供电的简陋货——被布置在周围。更远的地方,民兵们把各村用来示警的铜锣、铁皮喇叭、甚至寺庙里的大钟都搬来了。

李书明带着还能工作的技术员,按照陈锐给的图纸,用铜线和磁铁搭建了一个巨大的环形天线阵。没有精密仪器校准,就用土办法——拉一根长线,听耳机里的电流声,调到最响为止。

“陈顾问,这到底要做什么?”李书明一边接线一边问。

“做一件可能毫无意义的事。”陈锐正在一块木板上演算公式,用的是最基础的混沌数学,“也可能……是唯一有意义的事。”

八月十七日,月圆之夜。

根据地的核心区域,方圆五公里的山坳里,灯火通明。不是庆祝的篝火,而是上百台大大小小的发电机在轰鸣。柴油的、手摇的、甚至还有用骡子拉动的水车发电机——所有能产生电力的设备,全部被集中到这里。

陈锐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他面前是一个简陋的控制面板——几十个开关,连着一团乱麻似的电线。

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还能战斗的战士,能走动的群众,还有那些轻伤的技术员。每个人都拿着一样东西:有的举着缠了铜线的木棍,有的抱着铁皮喇叭,有的甚至只是两个破铁锅。

他们不知道要干什么。他们只知道,陈顾问说,今晚要“对着老天爷喊一嗓子”。

“同志们。”陈锐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出去,在群山中回荡,“今晚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也很难。”

他顿了顿:“我们要告诉天上那些看着我们的‘眼睛’——我们在这儿。我们是人。我们会思考,会创造,会反抗。”

人群安静地听着。

“我们可能失败。这些设备可能烧毁,我们可能暴露位置,甚至可能引来更猛烈的攻击。”陈锐的声音提高,“但有些事情,必须做。不是因为能赢,而是因为——必须做。”

他举起右手。

“现在,听我命令。”

“第一步——所有发电机,启动!”

轰鸣声骤然增大。上百台发电机同时咆哮,震得地面都在颤抖。电流通过粗陋的电线,涌向中央的天线阵。

“第二步——所有发射设备,打开!”

控制面板上的开关被一个个推上。电台的指示灯次第亮起,电子管的橙色光芒在夜色中连成一片。

“第三步——”陈锐深吸一口气,“发射!”

他按下了最后一个按钮。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眼的光芒。只有一种无形的、庞大的、如同海啸般的电磁波,从天线阵中喷涌而出,冲向夜空。

那不是有序的信号,不是加密的电文,而是一种混乱的、庞杂的、包含了一切能用电磁波表达的东西——

有莫尔斯电码敲出的《诗经》片段:“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有手摇发电机输出的、断续的正弦波,模拟着人类心跳的节奏。

有铜锣被敲击时产生的震荡频率,那是几千年前祭祀时的回响。

有铁皮喇叭里喊出的、各地民兵的方言口令:“隐蔽!”“开火!”“冲锋!”

甚至还有陈锐亲自输入的一段混沌数学序列——那是他前世在论文里推导出的、关于文明发展非线性模型的公式。

所有这一切,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团无法解读的“杂讯”。没有意义,却又包含所有意义。

这是文明的噪音。是蒙昧时代钻木取火的第一缕青烟,是青铜时代铸鼎刻字的铿锵锤音,是百家争鸣时稷下学宫的辩论声,是长城烽火台上点燃的狼烟,是活字印刷机压下的第一个字模,是现在,是此刻,是这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在战火中用钢铁和鲜血书写的——

存在证明。

指挥台上,陈锐闭着眼睛。他的耳机里充满了刺耳的杂音,那是上百种信号混合后的混沌。但他能分辨出其中一些片段——

他听到了“灵雀”昏迷前最后监听到的日军电码。

他听到了王铁牛在杨村怒吼着拉响炸药包导火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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