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下）·缘乱（2/2）

你顺着他的目光扭头，果然见远处的水面上飘来点点暖光。一盏盏莲花状的河灯浮在波上，烛火隔着薄纸映出来，像落了一河的碎星，正慢慢往码头这边漂来。海风拂过，灯影在水面上轻轻晃，倒把方才那点关于信息素的窘迫，都晃得淡了。

海风吹得栈板下的海水轻轻拍着木柱，发出“哗啦”的轻响。河灯越漂越近，能看清有的灯壁上描着缠枝莲，有的画着并蒂莲，烛火在里头明明灭灭，把水面映得暖融融的。

“今天是七夕，”冯林忽然开口，声音被海风掠得轻了些，“方才在相国寺，你求的姻缘签还没解呢。”

你愣了下，才想起早上那桩事。那会儿被他灯里的银丝闹得气闷，把灯塞回老和尚手里就走了，倒真忘了问签文。正想开口，手腕忽然被他牵住——他指尖捏着你腕间那根红绳，轻轻往上提了提，红蓝异瞳在灯影里亮着：“老和尚说这红绳得沾了河灯的烛火才灵。”

他说着，弯腰从旁边的竹篮里拎起一盏河灯。看来是准备好放在这儿的，白纱灯壁上绣着只小狼，耳朵尖尖翘着，倒有几分像他的模样。他从袖袋里摸出火折子，“嗤”地吹亮，往灯里的灯芯上凑。

烛火燃起来的瞬间，暖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眼尾的红纹映得柔和了些。你盯着那盏灯，忽然想起早上在相国寺，他灯里那缕笔直的银丝——那会儿还在心里吐槽他骗人，此刻看他认真点烛火的模样，心头倒莫名软了软。

“你在闰肖那儿，”他忽然抬头看你，烛火在他眼底跳，“他没为难你吧？”

你摇摇头：“没有，就喝了杯水。”顿了顿，又补充道，“他朋友也在，叫陌泽，玩款叫三角洲的游戏挺厉害的样子。”

冯林“嗯”了声，把河灯往你面前递了递：“拿着，放出去前，许个愿。”

你接过灯，指尖碰着温热的灯壁，忽然想起早上那堆缠成乱麻的光丝。正犹豫该许什么，就听他在旁边轻嗤：“别想什么‘甩掉麻烦精’，没用。”

你脸一热，瞪他：“谁想这个了！”

他低笑出声，伸手帮你托着灯底：“那想什么？想让番茄卖个好价钱？”

“才不是！”你把灯往水面送，烛火在风里晃了晃，总算稳稳浮在波上。你看着它跟着其他河灯往远处漂，小声嘟囔，“想让……想让缠人的家伙别总装无辜。”

冯林在身后笑，竹香混着海风飘过来，他忽然从背后轻轻环住你，下巴搁在你肩窝：“那得看是谁。”

肩窝被他的体温熨得发暖，你能看见他映在水面上的影子——他微微垂着眼，红蓝异瞳里盛着河灯的暖光，比方才在码头时柔和多了。手腕上的红绳被风吹得轻轻晃，红得像方才漂过去的河灯烛火。

“其实早上在相国寺，”他忽然说，声音低得像怕惊散了灯影，“老和尚说，我的姻缘线早系牢了，只是那人总爱装傻。”

你心里一跳，刚要回头，就见他抬手往远处指：“你看那盏狼灯，漂得最稳。”

那盏绣着小狼的河灯果然走在最前头，烛火亮得很，像有双眼睛在水面上望着这边。海风把其他灯吹得微微偏，偏它顺着水流直往前，一点没歪。

“它会漂到哪儿去？”你轻声问。

“漂到该去的地方。”冯林收紧手臂，把你往怀里带了带，“就像我，总会寻到缘线那头的另个人。”

远处的河灯连成一片暖光，近处的海水拍着栈板，竹香缠在发间，腕间的红绳烫得像燃着小火苗。你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往他怀里靠了靠——或许姻缘线乱点也没关系，只要有那么一根，像冯林灯里的银丝那样，笔直地、稳稳地系着，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