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路途颠簸,近乡情怯的母亲(2/2)
抓住林动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力气大得让林动都感觉有些发麻,
嗓门洪亮得像是要在全村广播:“动哥!哎呀我的个亲哥诶!真是你啊!
你看我这双被土迷了的瞎眼!差点没认出来!竟然把你当坏人给拦了!
我是林海!林海啊!你二叔家的大小子!你忘了?小时候咱俩天天光着屁股蛋子
一块儿下村东头那条小河沟里摸鱼捞虾,上这棵老槐树掏鸟窝,你还为帮我掏
那个最高的喜鹊窝,从树上掉下来磕破了膝盖,留了这么大个疤!你忘了?!”
林海激动地指着林动军裤下隐约可见的膝盖部位,眼眶都有些发红了。
林动也终于从记忆深处翻出了那个拖着鼻涕、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的小不点形象,
与眼前这个精壮黝黑的汉子重合在一起,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带着感慨的笑容,
那笑容驱散了他周身的冰冷气息。他用力回拍着林海结实的肩膀,
感受着那份久违的、血脉相连的滚烫亲情:“好小子!海子!刚才听你喊那一嗓子,
我就觉着这倔劲儿像你!没敢认!好家伙,十几年没见,你小子吃啥长大的?
窜这么高,这么壮实了!还当上民兵了?行啊!有点你动哥我当年的风范!”
这时,惊魂稍定的林母和林雪也认出了林海,惊喜地围了上来。林母颤巍巍地
拉住林海粗糙的大手,眼圈泛红,声音哽咽:“是小海啊!都长成这么结实的
大小伙子了!婶子…婶子都快认不出来了!刚才可把婶子吓坏了…”
林雪也怯生生地叫了一声:“海子哥…”林海不好意思地松开林动的胳膊,
挠了挠后脑勺,黝黑的脸上泛起一抹憨厚的红晕,解释道:“动哥,婶子,雪妹子,
你们可千万别见怪哈!现在上头管得严,阶级斗争抓得紧,要求各村口都得设卡盘查,
防止有敌特分子或者流窜犯溜进来搞破坏。咱得先公后私,规矩不能坏,马虎不得。
刚才对不住了,吓着你们了。”林母连连摆手,语气充满了理解:“不见怪不见怪!
你做得对!就该这样!小心点好!小心驶得万年船!”简单寒暄了几句,
压抑不住对亲人的牵挂,林动便急切地问道:“海子,爷爷奶奶呢?
他们二老身子骨都还硬朗吧?我们这就赶紧去看他们。”听到问起爷爷奶奶,
林海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神色一黯,他凑近些,压低声音,
语气变得沉重:“动哥,婶子…老爷子…我爷爷他,近来身体不太爽利,
入春后染了风寒,咳嗽一直没断根,吃了几副草药也不见好,这几天…更重了些,
气都喘不匀实,下炕都费劲了…我哥林江这些天都搬到他爷那屋的小床上,
日夜不离人地照看着呢…你们…你们快回去看看吧!老爷子前几天迷糊的时候,
还念叨你小名呢…”一听爷爷病重,林动心中顿时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
狠狠攥住了心脏,又沉又痛。他立刻对林海说:“好!我们这就过去!
海子你继续执勤,责任重大!回头等安顿下来,哥再找你好好唠!咱兄弟俩不醉不归!”
说完,林动也顾不上再多客套,转身小心翼翼地扶母亲重新上车坐稳,
招呼惊魂初定的车夫王窝脖儿继续前行,自己则利落地蹬上自行车。
之前那近乡情怯的复杂心绪,瞬间被对至亲病情沉甸甸的牵挂和担忧所取代。
他一马当先,车轮碾过黄土,带着满腔的急切,急匆匆地向着村中那座记忆深处、
此刻牵动着所有人神经的老宅方向赶去。告别了在村口执勤、依旧激动不已的
堂弟林海,林动推着那辆锃光瓦亮的飞鸽自行车,与母亲、妹妹一起,
跟在三轮车旁,沿着那条被岁月和脚步磨得光滑的土路,步入了林家村的腹地。
车轮碾过干燥的浮土,扬起细微的烟尘。一踏入这片土地,一种与四九城那个
充斥着算计、嫉妒、阴险毒辣的四合院截然不同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眼,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炊烟的呛味、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牲畜粪便的气息,混杂成一种原始而质朴的乡村味道。
时近正午,日头晒得人脊背发烫。村里那条主要的土路两旁,低矮的土坯房和
灰瓦房参差错落。有些村民正端着粗瓷大碗,蹲在自家门槛上或院墙根下,
稀里呼噜地喝着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嚼着硬邦邦的窝头;有些则在院子里忙着劈柴、喂鸡,
听到外面不同寻常的车轮声和脚步声,都下意识地抬起头,停下手中的活计,
好奇地张望过来。看到一辆城里人才会雇的三轮车,一个身姿挺拔、
穿着虽旧却异常板正军装的陌生青年推着一辆崭新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自行车,
车上还坐着两个穿着干净、明显是城里人打扮的女人(尽管衣服也打了补丁),
这奇特的组合在平静得近乎凝滞的村落里,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