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炊烟与暗流（1/2）

日复一日，少见的北极黎明，与其说是光明的降临，不如说是漫长极夜中一段色调清冷的、灰蓝色的间歇。太阳吝啬地在地平线下徘徊，将天际染上一片朦胧的、仿佛永恒暮色般的微光。

彻骨的寒意如同最忠诚的卫士，牢牢守卫着这片冰封国度，即便有“冰铸壁垒”这座人类造物顽强地矗立着，外部温度也轻易能跌破零下四十度。

然而，在这银灰色合金堡垒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中央生活区的集成环境控制单元稳定运行，将温度维持在人体的舒适区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而诱人的气味——那是多种食物香气混合在一起，再糅合了合金板材的冷冽、能源核心低沉的嗡鸣、以及人员活动带来的生活气息所形成的、独一无二的“前哨站味道”。

新的一天，始于一场由饥饿和学分驱动的、无声却又默契非常的“厨房战争”。

最先活跃起来的往往是阿黛拉。她一头红发如同跃动的火焰，穿着紧身的隔热工装，毫不客气地占据了那个多功能料理台上火力最猛的一个等离子加热单元——这原本是用于小型金属焊接或紧急切割的，但被她以“最高效的热源”为由强行征用。

她从低温保鲜储藏柜里拖出大块昨晚由西里尔和菲力带回的、某种适应了极寒环境、肉质紧实脂肪丰腴的大型海兽肉排。

她甚至懒得用常规厨刀，指尖缭绕着高度凝聚的橙红热流，如同最精准的激光切割器，唰唰几下便将肉排分割成大小均匀的厚片。

撒上粗海盐、黑胡椒以及一些艾拉从学院带来的、据说能激发肉类原始风味的奇特香料粉末，直接拍在预热到发出暗红光芒的特种金属烤盘上。

“嗤啦——！”

剧烈的美拉德反应瞬间爆发，浓郁的肉香混合着焦香气味狂暴地席卷了整个生活区，如同一记无形的号角，唤醒了所有尚在睡梦中或假装睡梦中的人。

“肉！是阿黛拉的烤肉！”菲力放下手机，几乎是从他的简易床铺上弹射起来的，鼻翼疯狂扇动，睡意全无。他对震动敏感，但对这代表着能量补充的香气波动更敏感。

与此同时，在料理台的另一侧，伊莱文正以一种与阿黛拉的狂野截然不同的、近乎禅定的专注处理着他的食材。

他面前摆着的是来自学院补给品中的冷冻面粉、以及一些耐储存的蔬菜干和罐头肉类。他小心地控制着引力场，用来毁灭，不对，是用于和面——无形的力场均匀地揉压着面团，每一个分子都仿佛被恰到好处地照顾到，整个过程安静、高效，且面团光洁得令人惊叹。

旁边一口大锅里，正用慢火熬煮着一锅浓稠的杂烩汤，里面翻滚着脱水的菌菇、蔬菜粒、压缩肉干以及一种北极地衣提取物熬制的高汤块，热气腾腾，散发着质朴而温暖的香气。这是典型的东北乱炖的极地改良版，粗犷、管饱、充满热量，他的父母经常不在家，所以他学会了做饭。

“小十一，面醒得差不多了。”埃利安温和的声音响起。他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帮忙处理一些素食材料——将学院送来的脱水豆类进行泡发，准备制作他的拿手素高汤和凉拌杂蔬。

他的动作总是带着一种时间掌控者特有的从容不迫，每一个步骤都恰到好处，不疾不徐。

“嗯。”伊莱文点点头，引力场轻柔地将面团转移至案板。他开始擀面，准备制作手擀面。那面团在他手下仿佛有了生命，听话地延展成均匀的面片，再被切成粗细一致的面条。

巴克——那只北极熊幼崽，正乖巧地蹲坐在他脚边，仰着头，湿漉漉的黑鼻子不停抽动，盯着那锅咕嘟冒泡的乱炖，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巴克，这个对你来说太咸了。”伊莱文低头，用一根手指轻轻挠了挠小家伙的下巴，语气是旁人难得一见的柔软。他特意为诺娃准备了一份不加调料的纯肉糊糊，正用另一个小碗温着。

里奥推了推他的眼镜，面前展开数个光屏，上面精确显示着“完美煎蛋教程（第七版）”、“高纬度地区燕麦粥最佳烹煮压力与时间对照表”。

他严格按照数据操作，用量杯和计时器精确控制着每一份原料和每一个步骤。最终出炉的煎蛋边缘焦黄酥脆程度恰到好处，燕麦粥的粘稠度也完全符合教程标准，堪称工业化标准产物，虽然缺乏一点惊喜，但绝对可靠。

艾拉哼着轻柔的南方小调，正在处理一些珍贵的、由学院无人机定期补给的绿叶蔬菜这在极地堪称奢侈品，但对她来说，只要有种子，那她就能种出来。

她的手指轻柔地拂过菜叶，那些蔬菜仿佛被注入了生机，显得更加翠嫩欲滴。她准备做一道精致的上汤菜心，用的是埃利安熬制的素高汤，力求在极端环境中保留一丝江南的婉约滋味。

艾莎则负责饮品。她甚至不需要动用制冷单元，只是用手指轻轻触碰杯壁，杯中的清水或果汁瞬间便凝结出恰到好处的冰霜，或者直接变成一杯细腻爽口的冰沙，为即将到来的、以烤肉和乱炖为主的厚重早餐提供清凉的平衡。

奥莉薇娅元气满满地搅拌着一大盆面糊，旁边摆着各种果干、坚果和珍贵的糖霜。

“甜品是力量的源泉！是快乐的源泉！”

她宣布道，然后凭借她那身体强化带来的惊人臂力，将面糊搅打得均匀无比，准备制作能量棒式的厚松饼或者曲奇，作为巡逻时的便携补给。

洛伦佐优雅地系着一条与他贵族气质毫不违和的暗红色围裙，正在精心摆盘他的“普罗旺斯香煎鳕鱼（极地鳕鱼版）”。

他对火候的掌控源于对“因果”的微妙影响——他总是能“恰好”在鱼肉最鲜嫩多汁的时刻将其翻面，酱汁的收浓也“刚好”达到理想状态。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琉娜用她的能力凝聚出纯净的冰水，清洗着稻米。她准备利用高压锅制作饭团，里面包裹上烤熟的鱼肉松和阿黛拉烤肉切下的边角料，再仔细地用烤海苔包裹起来，做成方便携带又美味的日式风格餐点。

西里尔话不多，默默地将昨晚处理好的、适合煎烤的肉排用自制的酱料腌制。他的刀工极好，肉片厚薄均匀，对于火候的判断也异常精准，往往能做出外焦里嫩、肉汁饱满的顶级煎肉。他和阿黛拉一个烤肉排，一个煎肉片，构成了早餐肉食的主力。

菲力？他的主要贡献是一桶桶自酿的“极地烈火”——利用基地制水设备产生的纯净水、补给品中的谷物基料以及一些他发现的可发酵浆果酿造的烈酒。

酒精度数极高，喝下去如同一道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是驱寒提神的利器，虽然通常被埃利安限制只在晚餐适量供应。

早餐的场面如同一个小型的、超能力驱动的美食博览会。各种香气交织碰撞，锅碗瓢盆的声响，偶尔夹杂着阿黛拉用等离子弧焊接烤盘和菲力不小心引发杯盘轻微震动的哐当声，与队员们简短的交流声混合在一起，充满了喧闹的生机。

最终，所有食物被集中到长长的合金餐桌上。琳琅满目，从阿黛拉豪迈的烤巨海兽肉排、伊莱文扎实的手擀面配浓香乱炖、西里尔精致的香煎肉片、埃利安的清爽杂蔬、艾拉的上汤菜心、洛伦佐摆盘精美的香煎鳕鱼、琉娜的饭团、奥莉薇娅的能量松饼、里奥的标准煎蛋燕麦粥，到艾莎的冰镇饮品和菲力偷偷摸出来的一小壶“极地烈火”样品。

埃利安简短地分配了上午的巡逻任务，西里尔和艾莎第一班，负责东南扇形区域，然后一声令下：“开动！”

瞬间，风卷残云。菲力直接用手抓起一块比他脸还大的肉排啃咬，汁水四溅。阿黛拉一边大口吃肉一边评论着等离子火候的掌控心得。

伊莱文安静地吸溜着面条，时不时喂给脚边急得团团转的巴克一小块肉糊糊。奥莉薇娅试图推销她的新甜品，得到了广泛好评。

洛伦佐优雅地使用着刀叉，对每一样食物都给出简短而切中要害的点评。里奥一边吃一边记录着各种食物对队员能量水平的补充效率。艾莎小口喝着冰水，安静地听着。琉娜细嚼慢咽着她的饭团。

西里尔快速而有效地消灭着眼前的食物，目光已经投向窗外，规划着巡逻路线。埃利安则微笑着看着大家，确保每个人都吃饱吃好。

这喧嚣而温暖的早餐时光，是冰铸壁垒一天中最有烟火气的仪式，也是他们对抗外部严酷环境、维系团队凝聚力的重要方式。

早餐结束后，迅速由艾莎和琉娜主导完成清理工作，毕竟控水与低温去油污的效率极高。

然而，今天的主要任务并非例行巡逻清扫，而是更为重要的——为基地补充新鲜肉食。

学院的补给固然可靠，但新鲜猎物提供的能量和口感是无法替代的，尤其对于阿黛拉、菲力、伊莱文这样能量消耗巨大的队员，以及正在快速成长的巴克。

这次狩猎任务由埃利安亲自带队，成员包括西里尔，他负责侦察与精准猎杀、艾莎负责环境控制与辅助、菲力负责重火力与破冰、以及伊莱文负责重力操控与运输，并带上巴克进行“野外实践”。

阿黛拉本来极力要求参加，但被埃利安以“需要有人留守并维护基地防御”为由按下，她只好悻悻地去保养她的等离子炮，发誓下次一定要抢到出击名额。

狩猎小队穿戴整齐，踏入凛冽的寒风中。西里尔如同融入风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升空，锐利的目光扫过茫茫冰原，搜寻着生命的迹象。

他的控风能力不仅让他能高速移动，还能极细微地感知气流的变化，从而发现隐藏在雪堆或冰洞下的呼吸。

埃利安、艾莎、菲力以及伊莱文背着装有巴克的特殊保温背包则以一种稳健的速度在冰面上行进。

艾莎的能力让脚下的冰雪变得更加坚实平整，甚至能凝结出临时的冰桥跨越裂隙。菲力则负责用他的震动感知探测冰层厚度和下方可能存在的空洞或水道。

“十点钟方向，约一点五公里外，冰缘线附近，有海豹群活动的痕迹。”西里尔清冷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入众人耳中，“数量不少，但很警觉，有一部分在水中。”

“收到。优先锁定冰面上落单或距离冰洞较远的个体。”埃利安回应，“西里尔，持续监视，报告风向和最佳接近路线。艾莎，准备在我们接近后，悄无声息地冻结目标周围的冰面，防止其迅速滑入水中。菲力，注意冰层结构，避免大规模崩塌惊扰兽群。小十一，准备重力压制，必要时进行精准捕获。巴克，安静。”

背包里的巴克似乎听懂了一般，发出细微的呜呜声，小脑袋努力探出来，好奇地张望。

他们如同冰原上的掠食者，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西里尔在高空不断修正着他们的路线，利用地形和风向完美地隐藏了他们的踪迹。艾莎的脚下，冰霜无声蔓延，提前加固他们即将踏足的冰面。

很快，透过呼啸的风雪，他们已经能用肉眼看到那群躺在冰面上休息的环斑海豹。它们肥硕的身躯在冰面上显得有些笨拙，但一旦受惊，便能以极快的速度滑入冰洞逃之夭夭。

“目标锁定，左侧那只，距离冰洞最远，约七十米。”西里尔报告。

“艾莎。”埃利安低声道。

艾莎蹲下身，双手轻轻按在冰面上。一股极寒之力如同无形的蛇，精准而迅速地穿过冰层，瞬间将那目标海豹周围一小片区域的冰面冻结得更加坚硬光滑，甚至覆盖上一层难以察觉的薄冰，极大地增加了其移动的难度。海豹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警觉地抬起头。

但就在它试图扭动身体查看的瞬间，西里尔动了。他并指如刀，对着下方轻轻一划。

一道高度压缩、无形无质却锋利无比的风刃，以超越声音的速度破空而去！它精准地绕开了所有障碍，没有丝毫的能量外泄，甚至在飞行过程中还借助风力进行了微小的弧度调整。

噗！

一声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闷响。那只海豹的头部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切痕，瞬间毙命，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警报。它的身体微微一颤，便瘫软在冰面上。

整个猎杀过程干净利落，无声无息，远处的海豹群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目标清除。”西里尔的声音依旧平静。

“漂亮！”菲力低声赞道。

“小十一，回收。”埃利安下令。

伊莱文点点头，意念微动。远处那只海豹的尸体被一股无形的引力场轻柔包裹，平稳地离地而起，朝着他们快速飞来，稳稳落在他们面前的冰面上，没有溅起一丝雪花。

巴克在背包里兴奋地扭动起来，似乎闻到了血腥味。

“好，首战告捷。但这不够。”埃利安查看了一下数据板，“我们需要更多储备。菲力，探测一下附近水下情况，看看有没有鱼群。”

菲力蹲下，将手掌贴紧冰面，闭上眼睛。细微的震动波以他为中心向下扩散，反馈回冰层和水下的结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