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最优秀的工匠（2/2）
他知道，关于力量的控制，关于那瞬间的失控，他还有很多问题需要面对。但至少此刻，他可以被允许暂时放松，沉浸在这份失而复得的安宁之中。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警惕、决策一切的领袖，他只是基石小队里最小的、被大家关心着的弟弟——伊莱文。
…… 与此同时，学院核心区域，一间拥有最高级别隔音和防护措施的战略会议室内，气氛却与“熔炉”的轻松温馨截然不同。
椭圆形的长桌旁，坐着学院的决策层核心。
校长克洛诺斯·艾瑞安已经换下了那身骚包的紫色长袍，穿着一身正式的深色西装，但领带依旧打得歪歪扭扭，头发挑染的紫色依旧显眼。他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脸上惯常的玩世不恭被一种罕见的严肃所取代。
他的下首左边，坐着学院安保主管，前军方少将，马丁·沃克。他身材魁梧，坐姿如钟，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仿佛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威胁。
他面前的数据屏上正反复播放着一段极其模糊、信号干扰严重的能量读数曲线——正是伊莱文爆发时的数据记录。
右边是装备部部长，雷蒙德博士。一个同样痴迷于技术的家伙，头发乱蓬蓬，眼镜片厚得像酒瓶底，穿着白大褂，上面沾着不明的化学试剂痕迹。
他正激动地指着全息投影上的一组复杂模型，唾沫横飞：“…看见没有！这个能级！这个瞬时峰值！简直是对现有物理学的美丽挑衅！我们必须重新评估所有防护设备的理论极限！尤其是伊莱文的装备要加强。”
医疗部部长海伦娜博士，一位气质娴静却眼神坚定的中年女性，皱着眉头打断他：“雷蒙德，现在不是讨论你那些疯狂设备的时候！我更关心的是伊莱文·阿斯特同学的身心状态！这种程度的能量爆发和精神压力，必然伴随巨大的负荷和潜在风险！他需要立刻进行全面而细致的心理和生理评估！而不是被你们当成现象来研究！”
“评估？当然要评估！”雷蒙德争辩道，“但数据收集本身就是评估的一部分！我们需要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才能知道这对他有什么影响！”
“他的状态很不稳定！”海伦娜博士强调，“沃克主管，你应该清楚这种不可控力量的危险性！”
马丁·沃克沉声道：“我从不低估任何力量的危险性。正因如此，才更需要了解、掌控。伊莱文·阿尔法斯特是学院最重要的资产之一，也是潜在风险最高的资产之一。他的忠诚毋庸置疑，但力量本身…需要枷锁。”他的语气冰冷而务实。
“枷锁？沃克，注意你的用词！”一个清冷而带着威严的女声响起。
说话的是坐在克洛诺斯正对面的女士。伊莎贝拉·维恩，艾瑞安元老院的首席顾问，学院实际管理运作的监督者。她年纪不详，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套装，银发挽成一丝不苟的发髻，面容保养得宜，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冰冷的理性。她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定格在克洛诺斯身上。
“伊莱文·阿尔法斯特，以及基石小队的每一位成员，首先是我的学生，是需要被保护和引导的孩子，然后才是你口中的‘资产’。”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克洛诺斯，这最后的荒唐的‘测试’，你必须给出一个完整的解释。将学生们置于险境，甚至险些引发灾难性后果，这是严重的失职！”
克洛诺斯无奈地摊手：“伊莎贝拉，亲爱的顾问阁下，测试本身是必要的，结果也证明了他们的优秀…只是伊莱文这边…嗯…稍微出了一点点计划外的状况…”
“一点点状况？”伊莎贝拉冷笑一声，指向雷蒙德投影出的那恐怖的能量峰值曲线，“这叫一点点状况？你管一个能凭空制造出引力异常、威胁要将校长本人‘归于奇点尘埃’的学生状态，叫‘计划外’？克洛诺斯，你的玩世不恭总有一天会酿成大祸！”
“咳…他那只是…嗯…修辞手法比较夸张…”克洛诺斯试图辩解，但在伊莎贝拉冰冷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我不想听你的狡辩。”伊莎贝拉打断他，“我现在需要的是解决方案和对未来的保障。基石小队…”她念出这个名字时，语气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是骄傲，也是深深的忧虑。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语气沉重而清晰：
“我知道在座各位，包括我，都为他们骄傲。他们是艾瑞安最璀璨的钻石，是未来对抗未知威胁的最强壁垒。但我们必须正视一个事实——他们每一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个行走的、人形的灾难代号！”
她开始逐一列举，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把重锤敲在会议桌上：
“埃利安·怀沙——时间。还需要我多言吗？最神秘、最不可控的领域。他若失控，造成的将不是物理破坏，而是整个时间线的崩溃与混乱！那将是彻彻底底的、无法挽回的‘时序灾劫’！”
“洛伦佐·贝拉米——因果链干涉。他或许看起来最无害，优雅得像个小贵族。但他的能力是什么？是玩弄概率！是扭曲因果！他不需要直接摧毁什么，他只需要轻轻拨动一根因果线，就可能引发一连串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导致系统性的崩溃和逻辑悖论！那是‘因果风暴’！是比任何直接破坏都更令人绝望的灾难！”
“艾莎·林德格伦——绝对零度。她站在那里，周遭的物理规则就在改变。分子运动停滞，能量传递终止。她若是放开限制，那就是一场席卷一切的‘热寂末日’，将万物归于永恒的静止与冰冷！她能开启冰川时代”
“阿黛拉·伊万诺娃——等离子，可控核聚变。一个行走的、活体的恒星核心！她情绪稍微激动一点，周围空气就能电离！她若全力爆发，那就是一场无差别覆盖的‘太阳风爆’！净化一切，也毁灭一切！”
“西里尔——风暴。气象的主宰。龙卷风、雷暴、飓风…这些天灾对他而言不过是呼吸般简单。他是活的‘气象兵器’，是移动的‘大气灾变’！”
“里奥·冯·施特劳斯——金属控制。我们生活在钢铁丛林之中！文明的基础建筑、交通工具、武器系统…在他面前不过是等待被拆解的玩具！他若愿意，可以让整座城市化作吞噬生命的金属浪潮！那是彻头彻尾的‘人为巨构灾难’！”
“陈艾拉——植物激素控制。生命绿指，多么温柔的名字。她能治愈，能催生。但反过来呢？她能让植物疯狂生长，撕裂地基，堵塞管道，让钢筋混凝土的都市一夜之间被疯狂的绿意吞噬，回归原始丛林！那是‘绿色瘟疫’，是自然的疯狂反扑！”
“琉娜·伯恩哈特——水之掌控。温柔似水？别忘了，水也能化作滔天巨浪，吞噬城市，也能无声地渗入一切，引发腐蚀与崩塌。她是‘海啸’的代言人，是‘淹没万物’的温柔死神。”
“菲力·奥利弗——震动。大地是他的琴弦，可惜他弹奏的不是乐曲，是地震！是地层断裂！是‘大陆板块的叹息’！他现在或许只能引起局部震动，但谁能保证他的极限不是一场撕碎大陆架的超强地震？”
“奥莉薇娅·桑托斯——身体强化。或许看起来是其中最‘单纯’、最‘物理’的一个。但她的单体破坏力极限至今无法测算！她是‘人形天灾’，是移动的、无坚不摧的攻城槌！一栋摩天大楼？或许她只需要一拳。”
最后，伊莎贝拉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令人心悸的能量峰值曲线，她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重：
“而伊莱文·阿尔法斯特——引力。宇宙四大基本力之一，维系星辰运转的根本规则！他现在或许只能影响局部，制造一些引力异常，踏出几个深坑。但他今日展现出的潜力，以及那最危险的——‘失控倾向’…他谈论的是‘奇点’！是‘维度坐标抹除’！那是什么？那是‘宇宙规律本身的灾难’！是终极的、概念级的湮灭！我都怀疑他能创造黑洞。”
会议室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只有雷蒙德博士仪器发出的微弱嘀嗒声，以及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伊莎贝拉·维恩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如炬，逼视着每一个人：
“他们将这支队命名为‘基石’，真是绝妙的讽刺，也是无比真实的写照。他们既是学院乃至世界未来最坚实的基石，也是最可能将一切现有秩序拖入深渊的、最不稳定的、灾难性的基石！”
“我们为他们骄傲，但我们更不能忽视这份骄傲背后所伴随的、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责任与风险！我们每一次派遣他们出任务，每一次进行高强度训练，甚至每一次…像今天这样愚蠢的‘测试’，都是在刀尖上跳舞，是在唤醒一个个沉睡的灾难！”
她的目光最终死死锁定在克洛诺斯身上，语气斩钉截铁：
“今天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我现在以元老院首席顾问的身份要求：立刻成立最高级别的专项小组，由我直接监督！加强对‘基石小队’全体成员，尤其是对伊莱文·阿尔法斯特的全面监测、深度心理评估和个性化引导方案！这是当前学院安全工作的最高优先事项，没有之一！不要让他们做这么多的任务，他们刚开始破坏力，还没有这么强，都是因为你让他们做这么多有关帷幕的任务！！”
“克洛诺斯，”她的声音冰冷如铁，“如果你，或者学院任何一个部门，无法切实有效地保证这些孩子的身心健康和力量的绝对可控性，无法防止类似今天的险情再次发生，我会毫不犹豫地提请元老院冻结‘基石小队’的一切活动，并重新审议你的校长任职资格！学生的安全，尤其是他们的安全，高于一切！包括你那套‘在压力中成长’的危险理论！”
克洛诺斯收起了最后一丝玩笑的神色，缓缓坐直身体，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变得深邃而严肃。他迎着伊莎贝拉冰冷的目光，缓缓点头。
“我明白，伊莎贝拉。”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你的担忧，完全正确。他们的力量…确实每一次展现，都让我这校长心惊肉跳，夜不能寐。”
他苦笑了一下，“他们是我带来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们的潜力，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一旦失控，将会是何等可怕的景象。”
他目光扫过屏幕上伊莱文的数据，又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熔炉”里那些正在说笑打闹的年轻人。
“但是，正因如此，我们才更不能简单地用‘冻结’和‘封锁’来对待他们。力量不会消失，只会因压抑而变得更加危险。‘熔炉’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训练他们的能力…我们需要他们缝合帷幕。”
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更是为了锻造他们的心。锻造出足以驾驭那灾难性力量的、坚韧而清醒的灵魂。这很难，如履薄冰。但我依然相信，这是唯一正确的路。”
他看向伊莎贝拉：“我会亲自负责伊莱文的后续评估和引导。专项小组的方案，明天一早会放在你的桌上。我以艾瑞安之名起誓，我会尽我所能，确保他们的安全，也确保…世界的安全。”
伊莎贝拉·维恩凝视着克洛诺斯，似乎要判断他话语中的决心有几分真实。会议室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良久，她才微微颔首，语气稍缓，但依旧不容置疑：“最好如此。我要看到具体的、可执行的方案，而不是空话。明天早上九点，我要在这里看到初步报告，记得要给被你吓着的学生补偿。”
她说完，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径直离开了会议室，高跟鞋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剩下的几人沉默了片刻。
“唉…”克洛诺斯长长叹了口气，揉着眉心，像是瞬间年轻了几岁，“真是…压力比山还大啊。”
沃克主管站起身，面无表情：“安保部会立刻重新评估‘熔炉’及周边区域的应急方案。”说完也大步离开。
雷蒙德博士还在对着数据念念有词，眼神狂热：“…引力子逃逸率…空间曲率变化…不可思议…这数据必须立刻导入‘叹息之墙’模型…”他抱着仪器，几乎是飘着出了会议室。
海伦娜博士看了克洛诺斯一眼，语气缓和了些，带着医者的关怀：“校长，伊莱文那孩子…别给他太大压力。他需要的是疏导和理解，而不是更多的恐惧和束缚。”说完也转身离去。
空荡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克洛诺斯一人。他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上复杂的学院徽章浮雕，眼神复杂无比。屏幕上，那代表毁灭性能量的峰值曲线依旧刺眼。
“奇点尘埃…时序灾劫…太阳风爆…”他喃喃自语，将伊莎贝拉列举的“灾难代号”一个个念出，嘴角却又慢慢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后怕、头痛以及…一丝隐秘兴奋和骄傲的复杂笑容。
“这群小怪物啊…”他低声轻笑，摇了摇头，“真是…一刻都不能让人省心。”
但也正是这群“小怪物”，承载着艾瑞安，乃至整个世界未来的希望与恐惧。
他拿起通讯器，沉吟片刻，发出了一条指令：“通知‘熔炉’，一小时后，我会过去一趟。另外，将伊莱文·阿斯特在雨林任务期间的所有行为记录和生理数据，加密发送到我的私人终端。”
放下通讯器，他再次看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空间，落在了那座正回荡着年轻人笑声的特殊建筑上。
锻造之心之路，从来都不平坦。而他，必须成为最优秀的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