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失重（1/2）

沉星湖畔的七号小屋像颗遗落的银蚌，半嵌在铺满月光石的缓坡上。

伊莱文驱动轮椅滑过自动开启的感应门，冰冷的金属轮圈碾过温润的木质地板，发出空旷的回响。

屋子不大，陈设极简，一整面落地窗外，沉星湖的墨色水面倒悬着漫天星斗与远方那座直刺苍穹的星空巨塔。空气里有湿润的水汽和一种奇异的、类似臭氧的清新味道。

他停在窗边。手腕上，“阿特拉斯-iv”抑制器流淌着恒定而冰冷的银白光纹。这东西像个嵌入神经的冰冷阀门，将他与生俱来、却又狂暴危险的“感觉”死死压住。

他尝试着集中意念，像过去几天习惯的那样，去“感觉”身下轮椅的重量，去“触碰”脚下大地的引力脉络。

意识如同撞上一堵厚重柔韧的橡胶墙，所有的触角都被无声地弹回。

只有抑制器外壳微微发热，内嵌的微型指示灯无声闪烁了一下淡蓝的光，一个虚拟警告框在他视野边缘一闪而逝：【神经波动超出安全阈值1.2%，已抑制】。

一种微妙的窒息感缠绕上来。力量被锁住，如同猛兽困于牢笼，而这牢笼就戴在他自己手上。

他低头看着腕间流淌的光纹，窗外沉星湖的倒影落在他浅淡的蓝色虹膜里，依旧冰冷沉寂，映不出星光。

小屋的门无声滑开，艾拉带着温和的笑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闪烁着柔和光晕的平板。“休息得还好吗，伊莱文？这是你的课程终端和学院地图。哦，还有这个，”

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迎新季月下狂欢’的邀请函。艾瑞安的传统，就在今晚，沉星湖畔的大草坪。新生老生都会去，是认识大家的好机会。”

伊莱文接过终端和盒子。邀请函是深蓝色的硬卡纸，触手冰凉，上面用流淌的银粉勾勒出艾瑞安徽记和一轮巨大的满月图案，下方是飘逸的花体字：“月光不设防，奇点即狂欢，一年才有一次”。

“我……”伊莱文喉咙有些发紧，“能不去吗？”

艾拉的笑容带着理解，却不容置疑地摇头：“恐怕不行，伊莱文。克洛诺斯校长特别交代，所有新生必须到场，这是融入的第一步。放心，那里没有‘普通人’，大家都是同类。没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只会好奇你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她眨眨眼，“而且，菲力特意让我转告你，他会负责‘引爆’气氛，绝对让你大开眼界。”

提到菲力那个精神小伙，伊莱文感觉腕间的抑制器似乎又紧了一分。

沉星湖畔的“月下狂欢”场地位于一片开阔的缓坡草坪。当伊莱文驱动轮椅抵达时，眼前的景象瞬间冲垮了他对“舞会”的所有认知。

没有华灯璀璨的宴会厅，只有悬浮在空中的、由纯粹光线交织而成的巨大穹顶，柔和地洒下如水的月白光华。

穹顶之下，是颠覆物理法则的狂欢。音乐并非来自音响，而是由空气本身震荡形成，时而如空灵圣咏，时而化作狂暴电子脉冲，无形的声浪抚过皮肤，引发细微的共鸣。

人群是流动的奇观。一个红发如火的少年——正是装备部里见过的“焊武帝”阿黛拉——站在临时搭建的金属高台上，十指翻飞，炽热的金红色火焰如同液态般从他指尖流淌而出，精准地“焊接”着空中悬浮旋转的金属构件，火花四溅，构筑成一座不断生长、形态狂野的火焰雕塑，热浪扭曲了空气。每一次火焰的吞吐都引来一片喝彩。

不远处，是那位气质清冷的“冰公主”艾莎。她身周环绕着无数细小的冰晶，如同星辰拱卫。

随着她指尖优雅的轻点，冰晶瞬间凝聚成各种梦幻造型：振翅欲飞的冰鸟、晶莹剔透的旋转城堡、甚至是一张散发着寒气的冰晶长桌，上面冻结着冒着气泡的彩色饮料。几个学生嬉笑着从桌上拿起“冰杯”，寒气缭绕。

更远处，一个身材异常高挑健美的女生——奥莉薇亚，正被一群兴奋的学生围着。

她轻松地单手举起一块目测超过半吨的景观巨石，肌肉线条在月光下如雕刻般分明，引来阵阵惊呼。她笑着，随手将巨石抛向空中，在它即将落下时，又稳稳接住，仿佛那只是一颗皮球。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艾拉站在草坪边缘，双手轻按地面。

在她周围，绿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卷曲、缠绕，自动编织成舒适的坐垫和造型奇特的藤蔓秋千。

几株含苞的花蕾在她掌心瞬间绽放，散发出醉人的甜香。她微笑着将花朵递给路过的学生。

水流声淙淙。一个穿着水蓝色长裙、气质温婉的少女——琉娜，站在浅浅的湖水中。

她双手轻抬，沉星湖的湖水便如同拥有生命般升起，在她身前汇聚成一条蜿蜒流淌的空中溪流，溪流中托着盛放水果点心的水晶盘，精准地流向草坪上伸手索要的人群。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考究三件套西装的男生——洛伦佐·贝拉米，静静地站在喧嚣边缘。

他并未施展任何可见的能力，只是偶尔目光扫过人群，那些因兴奋过度而动作失衡、眼看要撞在一起或打翻饮料的人，总会莫名其妙地稳住身形或避开危险，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他表情淡漠，眼神深邃，如同俯瞰棋局的王者。

菲力像颗躁动的弹珠在人群中穿梭。他端着堆成小山的点心盘子，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跟所有人打招呼：“嘿！新生！这边！尝尝这个，艾拉催生的莓，甜掉牙！”

他风风火火冲到伊莱文面前，把盘子往他轮椅扶手上一放，差点把一块奶油蛋糕震翻。“怎么样？比你们高中运动会带劲多了吧？看那边！”他指向人群中心一个穿着银灰色风衣、身形修长挺拔的男生。

那男生面容冷峻，侧脸线条如同刀削，一头墨黑的短发。他周围似乎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旋涡，空气在他指掌间如同驯服的绸带。

他并未刻意装逼，只是偶尔指尖微动，几片飘落的树叶便骤然加速，如同锋利的飞镖射向空中；或是随手一拂，一阵恰到好处的清风便将远处冰晶长桌上飘来的寒气吹散，只留下沁人心脾的凉意。

他操控气流的手法精妙入微，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优雅和疏离。几个女生红着脸试图靠近搭话，都被他周身自然流转的、带着距离感的气旋无声隔开。

“西里尔，”菲力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a级风控专精，高冷男神，迷妹一堆，可惜是个闷葫芦。不过他的‘气旋屏障’和‘真空刃’帅炸了！”

菲力又指向一个角落。那里，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裤、头发乱糟糟的男生——里奥·锻星，正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悬浮着几块形状不规则的金属锭。他全神贯注，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十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

随着他的动作，金属锭如同柔软的橡皮泥般扭曲、拉伸、融合，发出细微的嗡鸣和金属延展的“吱嘎”声。

几秒钟内，一块废铁就在他手中变成了一尊结构复杂、齿轮咬合的微型金属猎鹰雕塑。他满意地吹了声口哨，猎鹰振翅飞起，绕着人群盘旋。

“科学狂人里奥，s+级金属塑形。”菲力塞进一大口蛋糕，“脑子里只有公式和结构图，跟他聊天能把你催眠。但论造东西，装备部那帮疯子都服他！”

伊莱文沉默地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火焰燃烧，冰晶凝结，水流飞舞，草木疯长，巨石腾空，气流如刃，金属变形……每一种能力都如此鲜明，如此张扬，如此理所当然地被展示、被欣赏。

这是属于他们的世界，一个无需隐藏、肆意挥洒天赋的乐园。

腕间的抑制器依旧冰冷，提醒着他自身的危险与格格不入。他像一个带着镣铐闯入盛宴的囚徒，喧嚣扑面而来，却无法真正融入。

他驱动轮椅，悄无声息地滑向草坪最边缘的阴影里，停在一棵巨大的、散发着微光的月光树下。

淡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窗内的光影再绚烂，也透不进一丝温度。眼中的光，依旧沉在深湖之底。

音乐陡然一变！空灵的圣咏被强劲的电子节拍取代，鼓点如同重锤敲打着大地，无形的声浪变得更具侵略性。人群的欢呼声瞬间拔高了一个量级。

“来了来了！”菲力兴奋地怪叫一声，把空盘子随手塞给旁边的人，像只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冲向舞池最中心！他高高举起双手，咧嘴大笑，露出白得晃眼的牙齿，胸口那枚歪戴着的青铜徽章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光。他猛地跺了一下右脚！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来自地心深处！整个草坪，连同下方坚实的大地，都随之剧烈地一颤！如同沉睡的巨人翻了个身！

“哟吼——！！”菲力发出亢奋的咆哮，双手狠狠向下一压！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环形冲击波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所过之处，草坪上的草皮如同被飓风掀起的绿色海浪，层层叠叠翻滚涌动！

站在外围的人猝不及防，被这股强大的震波推得东倒西歪，惊呼声四起。舞池中心的人群更是如同置身于狂暴的海面，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摇摆、弹跳！

“菲力！菲力！菲力！”狂热的口号声瞬间盖过了音乐。人群非但没有惊恐，反而爆发出更狂热的欢呼，随着脚下大地疯狂的律动，更加卖力地蹦跳、甩头、尖叫！

场面彻底陷入癫狂的旋涡！水晶杯倾倒，冻结的饮料塔簌簌掉落冰渣，空中流淌的水流溪被震得水花四溅！

菲力站在震波的中心，如同掌控风暴的神只，狂笑着，随着音乐节奏，双手不断下压、抬起！每一次动作，都引发新一轮更猛烈的地面起伏！草坪成了他手中的蹦床，人群成了他指尖的提线木偶！

阿黛拉的火焰雕塑在剧烈的震动中扭曲变形，火星狂喷；艾莎不得不耗费更多力量稳定她那些精致的冰晶造物；奥莉薇亚停下了抛接巨石，皱眉稳住下盘；艾拉的藤蔓坐垫被震得七零八落；琉娜的空中溪流几乎溃散。高冷的西里尔眉头紧锁，周身气流加速旋转，将自己稳稳固定在原地。

科学狂人里奥手忙脚乱地控制他那只金属猎鹰不被震飞。洛伦佐的金丝眼镜片反射着冷光，无形的精神力场如同蛛网般张开，将附近几个眼看要被震倒的新生轻轻托住。

伊莱文所在的边缘也未能幸免。轮椅随着地面的疯狂起伏剧烈颠簸，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身体被反复抛起又砸回坚硬的靠背！腕间的“阿特拉斯”抑制器陡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尖锐到撕裂耳膜的蜂鸣警报直接在他脑中炸响！冰冷的虚拟警告框瞬间覆盖了整个视野：

【检测到超高强度外部能量冲击！能量类型：震波！强度：a-级！神经抑制防火墙遭受冲击！稳定性：87%→65%→43%！警告！警告！核心约束力场过载风险！】

恐惧！冰冷的、原始的、如同毒蛇缠绕心脏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伊莱文！

菲力那狂笑的脸，脚下疯狂起伏如同巨兽脊背的大地，周围失控癫狂的人群尖叫，脑中尖锐到极致的警报……

所有恐怖的画面碎片瞬间涌入脑海！昨夜窗帘的浮动，清晨那致命的悬空，家中那场差点将他撕碎的灾难……这些梦魇与现实重叠！

“停下……”他死死抓住轮椅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防止自己掉下轮椅，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

但菲力玩疯了！震波一浪高过一浪！地面如同沸腾的开水！

“停下！！！”伊莱文在心中绝望地嘶吼！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在抑制器尖锐的警报和濒临崩溃的警告中，他体内那狂暴的力量如同被点燃引信的炸药！

他不再试图去“感觉”或“控制”，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粗暴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压下去，把这一切混乱，把脚下这疯狂起伏的大地，把那个制造混乱的源头，把周围所有尖叫的东西。统统压下去！死死地压住！让一切都安静下来！！！

嗡——！！！

一声低沉到足以震碎灵魂的轰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从伊莱文体内爆发！以他为中心，方圆数十米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如同凝固的水银。

一股无法想象、无可抗拒的恐怖力量——纯粹的、指向大地的重力——轰然降临！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秒。

下一瞬——

轰隆！！！

如同无形的巨神之足狠狠踏下！

以伊莱文为中心，一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巨大圆形区域，地面猛地向下一沉，草皮、泥土、碎石被瞬间压实！

区域内所有站立的人——无论是狂舞的学生，还是试图稳住身形的西里尔、里奥，甚至是边缘的洛伦佐——都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拍中！

毫无反抗之力地，齐刷刷地双膝一软，重重砸跪在地，或者干脆是五体投地，整个人被死死地“按”在了草地上！骨骼与地面撞击的闷响连成一片！惊呼变成了短促痛苦的闷哼！

菲力首当其冲，他脚下的地面猛地塌陷，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击中，狂笑僵在脸上，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掼倒在地，脸朝下埋进了草皮里，他释放的震波戛然而止！

阿黛拉的火焰雕塑瞬间被压得溃散成漫天火星。

艾莎精致的冰晶造物噼里啪啦碎裂一地。

奥莉薇亚闷哼一声，强健的肌肉贲张，抵抗着那恐怖的下压力，单膝重重跪地，脚下的地面龟裂。

艾拉的藤蔓瞬间被碾碎成渣，琉娜的空中溪流彻底崩溃，水流哗啦砸落地面。

洛伦佐的精神力场如同脆弱的肥皂泡般被瞬间压爆，他闷哼一声，身形一晃，勉强用手杖撑住地面才没有跪倒，金丝眼镜滑落鼻梁，露出震惊的双眼！

整个狂欢现场，以伊莱文为圆心，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寂静凹陷区！数百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狼狈不堪地被死死压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只有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苦呻吟！边缘未被波及的人群惊恐地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骇人的一幕！

伊莱文瘫在轮椅里，大口喘息，冷汗如瀑般浸透衣衫。腕间的抑制器警报声已变成了凄厉的、濒死般的尖啸，红光疯狂闪烁！虚拟警告框猩红一片：【核心约束力场崩溃！能量暴走！紧急制动失效！警告！极度危险！】

刚才那一下倾尽全力的、粗暴的“压”，如同在紧绷到极限的琴弦上狠狠斩了一刀，抑制器的枷锁被强行挣断了！

失控，彻底的、比家中那次更恐怖的失控感席卷而来！

恐惧并未消失，反而在力量挣脱束缚的瞬间，被一种更庞大、更冰冷的茫然所吞噬。他看着周围匍匐一地、痛苦挣扎的人群，看着菲力埋在泥土里的脑袋，看着西里尔惊愕的眼神，看着洛伦佐滑落的眼镜……脑中一片空白。

重力……不是这样用的……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混沌的意识。不是向下压……那……该是什么？

向上？

一个微弱、疯狂、带着自毁倾向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在失控的深渊里骤然亮起！

几乎是本能地，在抑制器凄厉的尖啸和自身力量狂暴的奔流中，伊莱文那混乱的意念下意识地“抬”了一下。

嗡……

没有声音，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死死压在身上的、如同山岳般的恐怖重力，瞬间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反转了！

一股同样强大、方向截然相反的、指向天空的无形之力，猛地攫住了所有人！

“啊——！”

“怎么回事？！”

惊呼声刚刚出口，就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以伊莱文为中心，那个巨大的圆形区域内，所有刚才被压在地上的人——连同他们身下的草皮、泥土、碎裂的冰晶、散落的点心、甚至几张轻巧的金属椅子——全都毫无征兆地、猛烈地向空中升腾而起！

失重，绝对的失重。

数百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地上捞起，猛地抛向了月光流淌的夜空，场面壮观而诡异到极点。

菲力刚从草地里拔出脑袋，还没来得及吸口气，身体就猛地一轻，手舞足蹈地飘了起来！他嘴里还叼着半块没咽下去的蛋糕，眼睛瞪得溜圆，脸上还沾着泥巴。

阿黛拉尖叫着，手中的火焰失控地爆开，化作一团金红色的火球包裹着她升腾，在夜空中如同一颗小太阳！

艾莎在失重中依旧维持着惊人的冷静，身周瞬间凝结出无数细小的冰晶，如同星环般环绕着她，减缓上升势头，冰蓝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飞舞，如同月宫仙子。

奥莉薇亚低吼一声，强健的腰腹核心发力，试图在空中控制姿态，但无处借力，只能像个炮弹一样旋转着上升。

艾拉惊呼着，身下的藤蔓碎片和花草随着她一起飘飞，如同置身于一场逆向的绿色风暴。

琉娜惊惶地试图控制水流，但失重状态下，散落的水珠如同晶莹的珍珠，毫无规律地悬浮在她四周。

西里尔在身体离地的瞬间，眼神一凛！周身气流疯狂旋转呼啸，如同小型龙卷风！他强行稳住身形，双脚离地约一米悬浮着，风衣猎猎作响。他第一时间看向失控的中心——伊莱文。

里奥手忙脚乱，他那只金属猎鹰倒是如鱼得水，兴奋地绕着他盘旋。他本人则像个笨拙的宇航员，徒劳地划动四肢。

洛伦佐在失重降临的刹那，眼中精光爆射！无形的精神力场瞬间张开到极致，如同一个巨大的缓冲气囊，将他自己和附近几个尖叫的新生稳稳包裹住，悬浮在空中，避免了碰撞。

他扶正眼镜，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轮椅上的伊莱文，眼神深邃，带着探究。

而风暴的中心——伊莱文·阿斯特，连人带轮椅，同样被自己失控的力量抛离了地面！轮椅失去了支撑，在失重的虚空中缓缓旋转、上升。

他瘫坐在上面，黑色的碎发在无风的空中微微飘动，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脱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飘飞的人群，失控的火焰，悬浮的冰晶，散落的水珠，飞舞的草叶……整个世界在他眼前颠倒、旋转、失序。

腕间的“阿特拉斯”抑制器彻底熄灭了光芒，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那凄厉的警报声也消失了，仿佛已经放弃了治疗。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个念头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湖水，将他彻底淹没。他闯下了滔天大祸，在数百人面前暴露了最危险、最失控的一面。

迎接他的会是什么？驱逐？囚禁？还是校长口中沉星湖底那冰冷的水压？

他下意识地、空洞地转动视线，看向周围飘飞的人群，准备迎接那些恐惧、愤怒、鄙夷的目光。

然而——

“哇哦——！！！”一声怪叫打破了死寂。是菲力！他手舞足蹈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虽然不太成功），吐掉嘴里的蛋糕渣，脸上还沾着泥，却咧开一个大大的、兴奋到扭曲的笑容，冲着伊莱文的方向竖起大拇指：“牛逼啊！这比老子蹦迪带劲一万倍！再来一次！把老子扔到塔尖上去！”

他这一嗓子，如同点燃了引信。

短暂的死寂后，空中的人群炸开了锅！

“我的天！这是我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个飘在空中的女生兴奋地尖叫，手忙脚乱地抓住旁边悬浮的饮料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