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远离政治,向阳沟大队(2/2)
车轮碾过硬土,发出单调的“咯吱”声。
沿途的村庄显得萧索,树枝开始吐绿。
偶尔能看到裹着厚棉袄、袖着手在墙根下晒太阳的老人,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这幅景象,与王卫东记忆中后世车水马龙、生机勃勃的乡村截然不同,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中午,两人在路边找了个背风的土坡停下。
王卫东拿出白面发面饼子和鹿肉,
又用搪瓷缸从水壶里倒出还带着些许温乎气的热水递给林白芷。
“快吃,垫垫肚子。”
他掰开一块白面发面饼子,硬邦邦的,咬下去费劲。
林白芷小口吃着,孕期的反应让她胃口并不好,但她强迫自己咽下去。
白面发面饼子的好处就是没油,容易储存!
她看着丈夫被风吹得发红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心疼地把自己缸子里的热水递过去:“你也喝点。”
王卫东咧嘴一笑,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没事,我体质好!主要是你,身子骨本来就弱,又怀着孕!”
他目光扫过周围荒凉的景色,低声说:
“白芷,你看这片黑土地,现在开春了,
咱们国家也一样,现在难,但总有拨云见日的时候。
咱们好好学,以后用学到的本事,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好。”
林白芷望着丈夫眼中那簇不灭的火苗,
心中的不安也被驱散了一些,
她用力点头:“嗯!我们一起!”
下午,他们终于抵达了柳河镇破旧的汽车站。
说是车站,不过是一个四面漏风的大棚子,里面挤满了、带着大包小裹、操着各种口音的旅客。
空气里混杂着汗味、烟味、劣质旱烟味和牲畜的臊气。
班车信息牌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去向阳沟方向的车一天只有一趟,而且已经晚点了。
王卫东护着林白芷,在角落里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位置坐下,用身体替她挡住拥挤和烟尘。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林白芷靠着丈夫的肩膀,疲惫地闭目养神。
王卫东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太初小世界的空间感知力悄然张开,
过滤着嘈杂的人声,捕捉着可能存在的危险信号。
幸运的是,这里只有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
天色擦黑时,
一辆浑身哐当作响、喷着黑烟的老旧班车终于摇摇晃晃地驶进了车站。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向上挤。
王卫东一手紧紧护住林白芷的肚子,
一手奋力拨开人群,凭借着过人的力气和灵活,
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摧,
被他阻住的人群,震惊的看着他,敢怒不敢言!
王卫东带着妻子挤上了车,在最后一排找到了两个连着的、沾满油污的座位。
后面的人才敢陆续上车!
林白芷对于王卫东的霸道很满意,在外面要是震慑不住,会有很多的麻烦,穷山恶水,有无限的可能!
车厢里拥挤不堪,人贴着人,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车子在坑洼的土路上剧烈颠簸,仿佛随时会散架。
林白芷脸色发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王卫东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尽量用身体缓解颠簸,低声安慰着。
班车在黑暗中行驶了几个小时,中途停靠了几个同样破败的小站。
窗外是无尽的黑暗和偶尔闪过的几点昏黄灯火。
寒冷和颠簸消耗着所有人的体力。
王卫东几乎一夜未眠,既要护着妻子,又要警惕周围,还要用空间之力悄悄缓解妻子因颠簸带来的不适。
······
第二天清晨,班车在一个更为荒凉、只有几间土坯房的小路口停下。
“向阳沟,到了!”
售票员嘶哑地喊着。
王卫东扶着脚步虚浮的林白芷下了车。
微风带着尘土迎面扑来,呛的人难受,让人瞬间清醒。
眼前是一条蜿蜒伸向群山深处的土路,路两边是覆盖着薄雪的荒地和光秃秃的山坡,几乎看不到人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孤寂,空旷的让人心头发紧。
“还有二十多里山路,得靠走了。”
王卫东紧了紧妻子的大衣领子,将沉重的帆布包重新背好,一手牢牢搀扶着她。
山路崎岖难行,深一脚浅一脚。
林白芷走得很吃力,孕期的负担加上一夜的颠簸和寒冷,让她体力消耗巨大。
王卫东背着巨大的包裹,
几乎是半扶半抱着林白芷前行,
汗水浸湿了他的内衣,
他调动着《长春功》的内息,
努力维持着体力和体温,
同时小心翼翼地用空间之力在妻子脚下制造微小的支撑点,让她走得稍微平稳些。
“卫东…歇…歇会儿吧…”
走了约莫七八里地,林白芷气喘吁吁,脸色苍白。
“好。”王卫东找到一块背风的大石头,扶妻子坐下,拿出水壶。
水是灵泉水,能够增强体质,他拧开盖子,递给妻子。
“喝点,暖暖。”
林白芷喝了几口,惊讶地发现水似乎没那么冷了,一股暖流从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寒意和疲惫。
“这水…好像有点甜?”
“山泉水,是好点。”
王卫东含糊道,自己也喝了几口灵泉水,
然后拿出白面发面饼,裹上卤鹿肉,两人就着灵泉水啃着,补充体力。
休息片刻,继续赶路。
越往山里走,人迹越是罕至。
偶尔能看到远处山坡上有零星的梯田,因为是开春,显得毫无生气。
只有几只乌鸦在枯树上“呱呱”叫着,更添荒凉。
直到下午两点多,翻过一个陡峭的山梁,一个坐落在山坳里的小村落才映入眼帘。
几百间低矮的土坯房或石头房,杂乱地分布在山坡上,烟囱里冒着若有若无的青烟。
村口立着一块饱经风霜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三个模糊的大字:向、阳、沟。
一股混合着牲畜粪便、柴火烟气和贫瘠土壤的味道随风飘来。
这就是父亲林修远“再教育”的地方了。
林白芷看着眼前破败的景象,想到父亲在这里度过的日日夜夜,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王卫东紧紧握住她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
按照介绍信上的地址和路上打听的零星信息,两人朝着村西头走去。
很快,他们看到了那个“标志性”的建筑——所谓的“牛棚”。
它其实不是真正的牛棚,而是村边一个废弃多年的、低矮破败的土坯房,比村里其他房子更显寒酸。
屋顶的茅草稀疏破烂,有些地方露出了黑黢黢的椽子。
墙壁斑驳,糊着厚厚的黄泥,也掩盖不住几道深深的裂缝。
一扇歪斜的木门紧闭着,窗户用破麻袋片和木板钉死,只留下几条缝隙透气。
房子旁边,用树枝和破席子勉强搭了个小窝棚,里面堆着些柴火和农具。
屋后,拴着一头瘦骨嶙峋的老黄牛,正有气无力地嚼着干草。
牛粪的气味充斥着空间,
这就是一个下放知识分子的“家”。
山风毫无遮挡地吹过这片角落,比村里其他地方似乎更冷几分。
林白芷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哭出声。
王卫东的心也沉甸甸的,怒火和酸楚交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拉着妻子走到那扇歪斜的木门前,抬手准备敲门。
“喂!你们是干啥的?鬼鬼祟祟的!”
一个粗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和不加掩饰的警惕从旁边响起。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藏蓝干部服,头戴旧军帽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
他身材不高,却显得很敦实,皮肤黝黑粗糙,颧骨突出,一双三角眼透着精明的算计和习惯性的审视。
正是向阳沟生产大队的主任,张有福。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穿着干部服、叼着劣质烟卷的瘦高个,是大队会计刘满囤。
王卫东将林白芷挡在身后,笑着说道:
“我是三水湾大队的王卫东,来这里探亲的,这是介绍信!
你们是?”
中年汉子倨傲的说道:“向阳沟生产大队的主任,张有福!”
“张主任您好!”
王卫东立刻换上恭敬的笑容,放下帆布包,
“我们是红星公社来的,王卫东,这是我爱人林白芷。我们是林修远同志的家属,来看望他。”
张有福交还介绍信,
三角眼上下扫视着两人,
尤其在林白芷和王卫东鼓囊囊的帆布包上停留许久,
鼻腔里哼了一声:“林修远?哦,那个下放改造的‘臭老九’啊。”
他故意把“臭老九”三个字咬得很重,带着明显的轻蔑。
林白芷脸色一白,手指攥紧了衣角。
王卫东眼神微冷,但笑容不变:“麻烦张主任行个方便!”
张有福撇嘴道:
“嗯,手续倒是齐全。”
张有福背着手,踱了两步,停在泥泞的空地上,
鞋底故意踩出浑浊的水花,
“不过嘛,林修远同志正在接受劳动改造,思想觉悟有待提高。
你们家属来了,正好,要好好帮助他认识错误,划清界限!
别光想着送吃送喝,搞资产阶级温情那一套!”
“是,张主任教育的是。”
王卫东微微低头,掩去眼中的寒意,
“我们主要是来看看父亲的身体,他年纪大了,怕他适应不了山里的气候。”
“身体?”
张有福嗤笑一声,三角眼瞥向那破败的牛棚,
“劳动人民哪个不辛苦?
就他知识分子金贵?
干点活就叫苦连天?
我看他就是思想问题!态度不端正!”
他指着屋前那片泥泞和垃圾,
“看见没?
这是昨天安排他清理的牛圈卫生,看看干成啥样了?
敷衍了事!
这能叫接受改造吗?
分明是抵触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