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病重(2/2)

弘历发泄完心中的郁气,目光转向身旁沉默不语的苏绿筠。

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温婉模样,想起她一贯的宽厚待人,心中那点因永璜而起的烦躁里,又掺入一丝对她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自从那次在惊涛骇浪中,他在她怀里如同孩童般嚎啕大哭过后,一种微妙的感觉就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他有时会觉得奇怪,甚至有些无所适从,仿佛帝妃之间那层不可逾越的尊卑,在她面前变得模糊了。

他内心深处,竟隐隐贪恋起这种可以卸下帝王重担、在她面前流露脆弱、依赖她那份清醒与冷静的温情——这是他作为孤家寡人,一辈子都未曾真正体验过的。

他轻叹一声,语气放软了些,带着劝慰的口吻道:“筠儿,永璜....到底算是你的养子。如今病成这样,你不去看看他吗?或许....你去看看,他心里也能好受些。”

苏绿筠闻言,终于缓缓抬起头。

随后又低下去,拿起案上的墨锭,在端砚中徐徐研磨,动作流畅而稳定,墨汁在砚堂中化开浓淡适宜的幽黑。

她的声音温和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

“皇上,臣妾心中,是当大阿哥为养子的。”

她顿了顿,目光依旧专注在墨锭与砚台的方寸之间:“可大阿哥心里又何曾将臣妾视作养母?”

她抬起眼帘,那双总是温和含笑的眸子此刻清澈如深潭,直视着弘历,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却毫无温度的笑意:“如今他病卧在床,心思郁结,最想见到的,恐怕是能理解他委屈的娴妃妹妹吧。”

随即,她话锋一转,那抹淡笑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仿佛在提醒弘历一个心照不宣的事实:“况且,大阿哥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心里究竟存着什么念头,元寿....不是比臣妾更清楚吗?”

弘历被她这平静却有些尖锐的反问噎住了,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些讪讪。那句“元寿”的亲昵称呼此刻听来,竟带着一丝令他心虚的压迫感。

他确实比谁都清楚永璜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和动作,也明白当年也是因为自己存了利用永璜要将如薏打入无间地狱的心思,这才让他们母子二人生疏。

那点旧事此刻被苏绿筠如此平静地戳破,方才那点劝她去看望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尴尬和一丝被看透的狼狈。

“咳咳....”弘历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目光闪烁,不敢再与苏绿筠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对视,更不敢再提让苏绿筠去看永璜的话。

他有些狼狈地转开话题,重新拿起笔,对着那张被墨迹污了的宣纸,故作轻松却难掩心虚地道:“罢了罢了.....朕也就是随口一说。这幅画污了,筠儿,再给朕铺一张新纸吧。”

苏绿筠看着弘历闪躲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她顺从地应了声“是”,放下墨锭,动作轻柔而熟练地为他铺开一张崭新的宣纸。。

永璜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厚重的锦被也驱不散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钻心的痛,仿佛肺里塞满了粗糙的沙砾。眼前的景象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像浸了水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