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死地求生窃粥冷(2/2)

就是那里!

那烟火之源!那食物的源头!那活命的……火光!

林尘佝偻的身体猛地绷紧!一直死气沉沉的眼珠子里爆发出濒死凶兽般的贪婪光芒!唾液近乎枯竭的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发出清晰的“咕噜”声!

虚空道种的感知前所未有的清晰!那食物气息的源头!就在……烟囱旁边那道低矮的、破开一个巨大豁口的、仅到他腰间的泥巴院子土墙后面!

但新的问题出现了!

饿鬼出山!风雪欲狂!这矮小破败的农家院子就在眼前,米粥的香气几乎已经勾魂摄魄!但如何进去?那豁口院墙后……有没有人?!被发现了怎么办?!这具残躯根本经不起一个成年农夫的轻轻推搡!

冲?

那与送死何异?!

不!宸渊……仙帝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滚!生存!需要……技巧!需要……空间!

嗡!

就在林尘死命地盯着那道豁口院墙、强行驱使着濒临罢工的意识凝聚的瞬间!

虚空道种那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空间感知能力,仿佛被这生死压力瞬间榨取出来!如同干枯的河床下压榨出的最后一滴清水!

眼前豁口院墙外几尺范围内,风雪弥漫中本应一片虚无的空间,竟如浸水的宣纸般……微微波动褶皱起来!

极其微弱!极其模糊!但林尘确实“捕捉”到了!

那“褶皱”并非均匀!靠近院墙豁口下方、紧贴着冻土的阴影区域,风雪激流似乎被院墙的豁口边缘稍稍扭曲、扰乱了片刻!在那里,形成了一个……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极其短暂的、扭曲空间流动形成的……死角!

一个……或许可以……短暂藏身、不被院墙后视线直接扫到的……“缝隙”!

快!

抓住这万分之一瞬的机会!

念头如同闪电!身体的反应早已被求生本能驱动到极限!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轰!

林尘那看似油尽灯枯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弓弦骤然拉开!双脚在雪泥里猛地蹬踏发力——虽然虚弱至极,但方向却精准无比地朝着那道扭曲死角的位置!

冲刺!

时间仿佛被拉长!狂风扯动着他那褴褛的布条,额角的伤口暴露在风雪中,剧痛撕扯!身体里断裂的骨头在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步!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弱化版的),在风雪的呼啸中向前扑去!脚下积满雪泥的小坑被他踏得泥雪飞溅!

第二步!目标已近在咫尺!豁口院墙在视野中放大!后方小院内隐隐有碗勺碰撞的轻响和人语低语传来!

第三步!冲力即将耗尽!林尘的整个身体几乎是“砸”向那虚空中感知到的、短暂的空间褶皱死角!佝偻的腰背拼尽最后力量向前下方俯冲!

噗!

如同闷棍敲进雪堆!他瘦小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布满了细小冰棱冻土的豁口院墙下方,重重地扑入了一个极其狭窄、满是冰冷枯草和冻硬泥污的凹坑里!

整个身体完全蜷缩进去!像一块不起眼的、裹满了污雪的冻土块!额角那道翻卷的伤口重重蹭在冰碴粗糙的冻土壁上!剧痛如电流般刺入大脑!但他硬是用那块散发着恶臭的裹口巾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将所有的闷哼和喘息都强行堵了回去!

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警惕到了极点的眼睛,死死地、透过几根垂落挡在前方的枯硬草茎缝隙,窥视着豁口上方小院内的情况!

豁口内侧就是小小的后院,地面用碎石泥巴勉强铺过,但现在也覆盖了厚厚一层积雪。侧前方就是那间冒着烟火气的矮房。灶房侧窗破旧的木格栅窗开着一条窄缝——热气和米香几乎就从那里汹涌地透出来!像有生命一样钻入林尘被破布捂住的鼻腔!

窗缝里透出橙黄微弱的火光,模糊地映出一个佝偻、微胖、裹着臃肿厚棉衣的老妇人侧影。

她正背对着豁口院墙方向,在一个低矮粗笨的土灶台前忙着。巨大的黑铁锅架在灶上,锅盖缝隙里喷涌出大片热腾腾的白色蒸汽,浓郁的米粥香气几乎凝成实质!灶膛里的火光跳跃,将她花白的发鬓烤得微红。

“咳……老不死的东西……自己跑出去浪一天……冻死在外头才好……咳……”老妇人一边用布满老茧、粘着黑灰的手指费力地用粗大木勺搅动着锅里浓稠翻滚的米粥,一边絮絮叨叨地低声骂着,偶尔还夹杂一两声干咳。骂声低沉嘶哑,带着浓重的、如同被磨砂纸打磨过的疲惫怨恨。

她骂得十分投入,搅动粥锅的动作也有些随意。根本没察觉到豁口院墙外面那一点几乎与冻结泥雪融为一体的、来自地狱角落的凝视。

咕嘟…咕嘟……

米粥在沸腾,粘稠的气泡破裂声如同天堂福音。

林尘蜷缩在冰冷刺骨的泥污枯草凹坑里,身体里的每一块筋肉都像冻僵的冰块一样绷紧到极限!饥饿感被如此近在咫尺的浓郁香气彻底点燃,烧成了一片燎原的野火!几乎要冲破意志的堤坝,控制他扑出去!

不行!

他死死地咬着被破布遮掩、干裂渗血的嘴唇,齿缝间尝到咸涩腥味。眼中最后那点理智如同风中之烛,强行压下了野兽般的冲动。

仙帝记忆带来的绝境冷静开始作用。他开始无比清晰地感知自己的处境:极度虚弱!这老妇看似衰弱,但若动起手来,他这残破之身绝无任何胜算!被发现,就意味着死亡或更惨烈的毒打!甚至被当作入室偷粮的贼活活打死!

那老妇人又使劲搅了几下,大概觉得火候到了。骂骂咧咧地嘟囔了几句,然后撂下了那根粘满米汤的粗大木勺——勺柄足有手腕粗,就随随便便搁在了灶台边缘那个布满油污的粗瓷碗里!碗的旁边,是一个倒扣着的、边缘豁了口的青黑色粗陶大碗!

机会!!

林尘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腐烂的胸腔!他的眼瞳骤然收缩成锐利的针尖!

老妇人侧身,拖着脚步,慢悠悠地、一边咳嗽着一边朝灶房内堂的门走去,看方向……似乎要去拿什么东西?也许是碗筷?

就是现在!

“虚空道种!”

林尘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精神前所未有的凝聚!全部残存的念力被榨取一空!死死锁定在豁口院墙内侧灶台边——那个随她转身而彻底脱离其视线、此刻毫无遮拦的搁在碗里的……大木勺勺柄上!

以及……那勺柄所连接的勺面刚刚带出的、一大团浓稠晶亮的滚烫米粥!

捕捉!那一点空间感知凝聚到极点!

牵动!

嗡!

在念力触及那空间波纹的瞬间,林尘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片冰冷的、带有细微褶皱的……丝绸?!如同……在湍急的冰河水流最底层、抓住了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暗流!

就在老妇人佝偻的背影刚刚走入那扇内堂破门的昏暗阴影的刹那间!

就在林尘的意念捕捉、牵引那空间褶皱暗流完成的瞬间!

豁口院墙内灶台旁,那根粗大、沾满了浓稠热粥的木勺勺柄,极其诡异、无声无息地……向下一滑!

噗!

整个沉重、沾满滚烫浓粥的宽大木质勺面,如同倾倒的重物,毫无预兆地、却又迅捷无比地……猛地掉进了勺柄下方紧挨着的那个——倒了扣着做临时台面用的、边缘有豁口的青黑色粗陶大碗里!

动作精准而快!勺柄砸进碗底,发出一声沉闷至极的轻响!那巨大的冲击力将那倒扣的大碗砸得猛然倾斜!

几乎是同时!

那一大勺浓稠滚烫、如同琥珀黄金般的米粥,黏连在勺面上,在沉重的撞击砸落和倾斜的碗身带动下!

呼啦!!

一大捧散发着浓郁甜腻蒸腾热气的米粥液滴混合物,如同被无形巨手泼出!裹挟着巨大的惯性,直接泼洒出了灶台边缘……飞溅而起!!

方向……不偏不倚!正是豁口院墙的……外面!!!

“操!”

一声尖锐、刺耳、因为恐惧和骤起变故而瞬间变调的老妇人尖叫声猛地从内堂门内爆发出来!伴随着匆忙转身的脚步声和锅碗撞地的混乱声响!

轰!!!

那泼洒出的米粥雨,带着滚烫的热量和浓稠黏度,如同天女散花,穿过豁口上方狭窄的缝隙!

没有落在冰冷的地面!

林尘早已凭着那道空间感应传递的轨迹和方位预判!他蜷缩在冰冷污秽坑底的身体如同早已蓄满力量的弓弦!

在米粥泼洒的万分之一秒!

沾满冻泥的枯爪向上闪电般探出!迎着那片散发着死亡诱惑的热烫米粥雨!

不是接!

是……兜!

那片沾染着厚厚污垢泥腥、被寒风冻得硬中带韧的破袖口边缘!正好自下而上,如同最卑贱的接盘!

噗嗤!噗噗噗!

滚烫!带着巨大热量的米粥夹杂着一些没有完全泼洒出去的浓稠米粒团块,如同灼热的蜡油般,狠狠砸落在林尘向上扬起的、布满冻疮裂口和污泥的手臂与破袖口上!

瞬间!

剧烈的灼痛感如同被烙铁烫过!直接穿透了袖子上那层冻硬的污垢和下方几乎失去知觉的皮肤!直抵灵魂深处!

“呃——!”一声被破布死死捂住的、沉闷短促至极的痛苦闷哼几乎要冲破喉咙!身体因这滚烫的刺激剧烈痉挛,蜷缩在泥污坑底如同受惊的虾米!

但同时!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熟米甜香!直冲被破布遮掩的口鼻!带着死亡威胁的……温热!

几乎是本能!在剧痛和巨大诱惑的双重驱动下!那只烫得皮开肉绽、沾满了滚烫粘稠米粥液的手臂猛地向下收回!如同闪电!

卷!

用那肮脏的袖口布片和沾满冻泥枯草的手掌!

瞬间将那沾在皮肉上、滴落在坑洞泥泞里所有尚存一丝余温的米粥碎块、黏稠汤液……不管不顾、粗暴无比地朝着自己口鼻位置那块散发着恶臭血腥的裹脸破布……狠狠揉搓、糊了上去!

动作快、准、狠!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意志!

噗!

滚烫的、混杂着浓稠米粒、刺骨泥腥、草屑冰碴和自身衣袖污垢血痂的粘稠混合物,被粗暴地、死死地糊在了那块破布遮掩住的口鼻上!

仿佛在为自己扣上最后一层狰狞的死神面具!

“唔——!”

被滚烫、黏稠、污秽混合物严丝合缝糊住口鼻的窒息感、混合着烫伤剧痛和被异物堵塞呼吸道的强烈呛咳欲望瞬间爆发!林尘浑身猛地剧烈挣扎抽搐起来!如同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活鱼!双腿在冰冷的泥污坑底疯狂蹬踏乱踢!额头重重撞在坑壁上,剧痛无比!

然而!

在那被污秽滚烫米粥完全覆盖堵死的口鼻下方!在那块早已浸透血污的裹脸破布缝隙深处!

随着他那撕心裂肺、无声抽搐般的剧烈动作!

口腔!

贪婪的、如同蟒蛇吞食般的猛烈吮吸!

黏稠的、带着滚烫温度的米粥和颗粒!裹挟着刺骨的泥腥、血垢、草屑冰渣和衣领上的污浊冰霜!被这最后、最原始强大的求生欲望驱动着!根本不管那窒息呛咳的痛苦!无视一切味觉与理性的束缚!如同汲取最后的生命琼浆!

拼命地!疯狂地!吞咽!

一股混合着滚烫与冰冷泥土腥气、却又无比真实的……谷物能量暖流!瞬间涌入了那早已被烧成一片焦土、空洞痉挛的胃袋!如同注入朽木的一丁点火星!

身体在泥污中疯狂抽搐扭曲,如同承受着极致的酷刑。每一次吞咽,滚烫的粥液混合着刺喉的冰渣泥粒刮过脆弱的食道,都带来火辣辣的剧痛和难以抑制的呛咳。

但……

那几乎要将灵魂冻裂的空洞寒冷……似乎被这团强行灌入胃中的冰冷粘稠热粥……暂时……堵住了一丝缝隙!

一种冰与火交织、剧痛与微弱饱腹满足感奇异混合的……钝痛……取代了之前纯粹的、濒临湮灭的空洞寒意!

风裹挟着更大的雪片灌进豁口院墙边的凹坑,迅速覆盖了挣扎的痕迹和散落的米粒粘汤。

林尘死死捂着口鼻、被污秽米粥糊满的面具般的破布上,最终凝固成一滩冰冷肮脏的冻结物。他蜷缩在坑底最深、最冷的角落,身体如同被冻结的雕塑,只剩下咽喉深处极细微的、带着粘液碎冰碴的……吮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