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传道授业,泽被乡里(2/2)

他还传授了一些野外辨识方向、追踪痕迹、设置简易预警机关的法子,皆是当年军旅中用得到的实用技能。青壮们学得极其认真,因为他们知道,这位沉默寡言、气度慑人的“王爷公”(乡民私下尊称),教给他们的,是真能在关键时刻救命护财的本事。

有时沈清言学堂放学早,也会信步走到打谷场边,看着萧绝在一群晒得黝黑的青壮中,如鹤立鸡群,神情严肃地纠正某个青年的马步,或是讲解“楔形阵”如何突破、如何掩护。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与那些质朴而充满活力的乡间青年融为一体,构成一幅奇异的和谐画面。

沈清言便站在远处的老槐树下,含笑看着。他看见萧绝虽然依旧面容冷峻,但眼神中已无朝堂上的深沉算计或归隐初期的纯粹宁定,而是一种带着责任感的专注与不易察觉的温和。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一方水土的安宁,也无形中找到了某种与过往戎马生涯的连接与延续。

两人一者“文教”,一者“武训”,虽性质不同,却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这片湖畔乡野。

渐渐地,村童们回家后,会教父母认几个字,算账更明白;青壮们习武后,精气神明显提振,夜间巡更也更有章法。相邻村落闻风,也有送孩童来旁听,或派青年来请教武艺的。萧绝与沈清言来者不拒,只是定下规矩,务必以不扰民、不滋事为前提。

乡民们对这两位身份尊贵却平易近人、身怀绝技却肯倾囊相授的“先生”,爱戴日深。他们或许不懂什么经天纬地的大道理,却最懂知恩图报。春日送来新采的茶叶嫩笋,夏日捕得肥鱼鲜虾,秋日新米登场必选最饱满的一袋,冬日腌好的腊肉也会割下最好的一块,悄悄地放在庄园门口或学堂窗外。

更有心灵手巧的妇人,见沈清言常穿青衫,便用自织的细布,精心缝制了同色的新衣送来;见萧绝练武出汗,便拿了厚实吸汗的棉布巾。礼物都不贵重,却是一片赤诚。

这一日傍晚,教学毕。沈清言送走最后一个蹦蹦跳跳的孩童,收拾好学堂;萧绝也结束了下午的武训,在打谷场边与几位领头的青年又交代了几句,才缓步返回。

两人在庄园门口相遇,身上都带着些许疲惫,眼底却都有一种充实的光彩。

“今日那帮小子,‘一字长蛇阵’变‘二龙出水’,总算有点模样了。” 萧绝难得主动提起教学的事,语气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

沈清言笑道:“我那边也不错。大牛今天终于弄明白了‘鸡兔同笼’,兴奋得直嚷嚷回家要考他爹。翠丫头描红描得极好,那手字,颇有灵性。”

他们并肩走进庄园,金匾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沉静温暖。厨房飘出饭菜香气,是乡民今日送来的新鲜湖鲜和冬笋。

“累了?” 萧绝问。

“有一点,但心里舒坦。” 沈清言诚实道,活动了一下手腕,“比在朝堂上跟那些老狐狸斗智斗勇,轻松愉快得多。”

萧绝握了握他的手:“嗯。”

他们都知道,这并非什么经国大业,只是在这小小的太湖一隅,播撒些知识的星火,传授些护身的技艺。但看着那些孩童眼中日益增长的好奇与明亮,看着那些青壮挺直的腰杆和自信的神情,这份“泽被乡里”的实感,远比任何虚名都更让人踏实、欣慰。

传道,授业,未必需要庙堂之高。

于江湖之远,于烟火人间,同样可以润物无声,留下深刻的痕迹。

而这,或许也是他们归隐生涯中,另一重未曾预料、却甘之如饴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