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江南烟雨,共话桑麻(2/2)

萧绝对园艺兴致不高,却乐意看沈清言侍弄那些花草。看他挽起袖子,细心地将带回的几株兰草栽入特意寻来的紫砂盆中,为爬满竹篱的蔷薇修剪枝条,或是在开辟出的小菜畦里撒下些时令菜种。萧绝有时会在一旁递个工具,或只是负手而立,目光随着沈清言忙碌的身影移动,眼神柔和。这份生机盎然的琐碎,对于曾手握乾坤、决断生死的他而言,是另一种珍贵而踏实的风景。

黄昏,书声与炊烟。

沈清言并未完全隔绝尘世。附近湖畔村落里有几户淳朴人家,家中孩童到了开蒙年纪,却苦于无力延师。不知怎的,消息传到了这位新来的、气度不凡的“沈先生”耳中。他主动提出,每日黄昏,可让孩童来院中廊下,他愿免费教他们识些字,读些浅显的圣贤道理。

起初只有两三个胆大的孩子,后来渐渐多了起来。沈清言不教八股时文,只从《千字文》、《百家姓》启蒙,偶尔讲讲有趣的历史故事或简单的算学。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混杂着太湖的晚风与归鸟的啼鸣,为这静谧的小院平添了许多生气。萧绝有时会坐在不远处的书房窗内,处理一些简单的庄园事务(主要是安保和与旧部必要的书信往来),听着那清朗温和的教书声,嘴角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当最后一抹夕阳沉入湖面,孩童们鞠躬散去,院落重归宁静。厨房里便会飘出诱人的饭菜香。他们带了寥寥几名绝对忠心的仆从,负责洒扫和饮食。饭菜简单却精致,多是太湖的鲜鱼虾蟹,时令的蔬菜瓜果。两人对坐灯下,慢慢用着晚饭,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内容不外乎白日所见趣事,或是对某本书、某局棋的零星感想。

夜晚,若是晴好,他们会并肩坐在湖边廊下,看星河倒映湖中,听夏虫呢喃。萧绝的身体在沈清言的精心调理和绝对静养下,恢复得很好,虽不能恢复巅峰时的悍勇,但寻常行动无碍,旧伤在江南温润的气候中也甚少发作。沈清言脑海中系统的痕迹已彻底淡去,但他带来的“格物”理念和那些经过筛选的知识,已深深融入他的学识体系。他偶尔会提笔记录一些江南农事、水利的观察,或是对原有的一些格物构想进行更细致的推演,纯粹出于兴趣,再无功利之心。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平淡如水,却隽永如诗。没有朝堂的惊心动魄,没有军国的沉重压力,只有四季流转的风景,和彼此相伴的每一个晨昏。

桃花谢了,荷花开满池塘;秋风起时,院中丹桂飘香;冬雪降临,他们便围炉煮酒,窗外交替着湖光山色与雪落无声。

萧绝鬓角的白发或许会再多一些,沈清言眼角的细纹或许会再深几许,但他们的目光却愈发沉静安然。那些血与火的记忆,并未消失,只是被妥善安放在了时光深处,成为了滋养这份平静生活的底色与养分。

在这里,他是他的萧绝,他是他的清言。

无关王侯将相,无关国士无双。

只是两个历经千帆、终于得以靠岸的归人,在江南的烟雨里,共话桑麻,闲数流年。

岁月静好,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