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萧绝的决断(1/2)
萧绝的决断
死寂的石厅里,寒意如活物般贴着皮肤游走。沈清言瘫在冰冷的石台上,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牵扯着肺腑深处撕裂般的痛楚,那是强行逆转气血带来的剧烈反噬。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的黑暗与刺骨的冰冷中摇摇欲坠。唯一支撑他不彻底昏死过去的,是那悬于头顶、沉默如山的玄色背影。
萧绝负手而立,面朝那盏吞吐幽蓝火焰的异兽壁灯。跃动的冷光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线条冷硬得如同万载寒冰雕琢而成。王袍的玄色仿佛能吞噬光线,更衬得他背影渊渟岳峙,深不可测。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有那周身弥漫开来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煞气,沉甸甸地压在石厅的每一寸空间。墙壁上凝结的白霜似乎更厚了,簌簌落下的细微冰晶声,成了这死寂里唯一的、令人心悸的伴奏。
沈清言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背影上,如同濒死的囚徒盯着刽子手悬而未落的刀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痛楚和更深的恐惧。他不知道那沉默意味着什么。是雷霆震怒前的酝酿?还是对秦灼阴谋的滔天杀意?抑或……是对他自身这诡异“妖术”的最终裁决?
【赌赢了?还是……彻底完了?】这念头在他混乱的脑海里反复冲撞,每一次都带来更深的战栗。
时间在极致的压迫感中流逝得异常缓慢,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萧绝动了。他并未转身,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抬起了右手。那是一个无声的命令,简洁、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玄色广袖拂过空气,带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寒意波动。
无声无息,两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骤然出现在石台两侧。他们身着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夜行衣,脸上覆盖着毫无表情的玄铁面具,只露出两双冰冷、漠然,不似活人的眼睛。他们动作迅捷如电,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轻灵,如同两道贴着地面滑行的幽影,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两双冰冷、坚硬如铁钳般的手,毫无预兆地扣住了沈清言的手臂和脚踝。那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力量瞬间穿透了早已麻木的皮肉,直抵骨髓!
“呃啊——!”沈清言猝不及防,剧痛和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嘶哑的痛呼,身体像一块破布般被毫不留情地踢离了冰冷的石台。视野天旋地转,剧烈的眩晕和反噬带来的恶心感汹涌而至。他本能地想要挣扎,哪怕只是徒劳,但身体早已被掏空,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只能任由自己像一件待处理的垃圾般,被两个铁石心肠的暗卫拖拽着,双脚在凝结白霜的地面上划出两道无力的痕迹,朝着石厅侧面那扇幽深、仿佛通向地狱深处的拱门而去。
冰冷的石壁飞速倒退,视野里最后残留的,是那盏幽蓝壁灯跳跃的冷光,以及灯前那个始终未曾回头的、渊深如狱的玄色背影。一股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沈清言。
【完了……还是……要死……】念头模糊而绝望。
就在他的身体即将被拖入那扇拱门后的黑暗甬道时,萧绝那冰冷低沉、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再次刺破死寂,清晰地传入沈清言耳中,也回荡在空旷的石厅里:
“囚于‘寒水渊’。”
“玄七。”
“在!”一个同样冰冷,却似乎蕴含着一丝不同力量的男声应道,仿佛从阴影的更深处传来。
“看着他。”萧绝的命令简洁到了极致,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不准死。不准见任何人。不准漏过一丝异动。”
“诺!”玄七的声音斩钉截铁。
拱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发出沉闷的“轰隆”声,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和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沈清言被粗暴地拖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带着浓郁潮湿霉味的黑暗之中。甬道狭窄而曲折,两侧粗糙冰冷的石壁不断剐蹭着他残破的衣衫和皮肤。暗卫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怜悯,拖拽的力量让他的身体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磕碰、摩擦,带来新的钝痛。每一次撞击,都让胸腹间的气血翻腾得更加厉害,腥甜的铁锈味再次涌上喉咙。
【寒水渊……那是什么地方?】恐惧攫住了他。听名字,就绝非善地。是水牢?冰窟?还是……直接沉尸的寒潭?
不知被拖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空气变得更加湿冷刺骨,仿佛能冻结骨髓。沉重的铁链摩擦声和机械转动的沉闷声响传来。一道由粗如儿臂的玄铁栏杆铸成的牢门,在刺耳的“吱嘎”声中缓缓开启。
一股更甚于石厅十倍的、混合着万年阴寒与腐朽水汽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侵入了沈清言的四肢百骸,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意识都仿佛要被冻僵。
他被猛地推进牢门!
“砰!”身体重重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激起一片湿冷的尘埃。他蜷缩着,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撕心裂肺,眼前金星乱冒。
沉重的牢门在身后轰然关闭、落锁。铁链绞缠的声响如同死亡的宣告。
脚步声迅速远去,只留下他一个人,被彻底抛弃在这片死寂、阴寒、绝望的黑暗深渊里。
石厅内,死寂再次降临。幽蓝的火焰无声跳跃,映照着萧绝棱角分明的侧脸,在他深邃的眼眸深处投下两簇冰冷跳动的光点。沈清言的气息彻底消失,连同那被精神屏障扭曲得模糊不清、如同隔了无数层毛玻璃的混乱心声,也一并被厚重的石壁和幽深的甬道隔绝。
绝对的寂静,反而让先前那惊涛骇浪般的冲击更加清晰地回荡在萧绝的脑海。
秦灼!
镇北侯秦灼!
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前世的惨烈记忆和今生刻骨的警惕,狠狠烫在他的意识深处。那个曾与他并肩浴血、共享荣辱,最终却在他背后捅下致命一刀的“兄弟”!那个他重生归来,无时无刻不在防备、布局、欲除之而后快的“心腹大患”!
沈清言嘶喊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剧毒的分量,精准地击中了他最深的忌惮。
“秦爷”……北境军务……军械调配……布防虚实……
这些词串联起来,勾勒出的是一幅足以倾覆江山社稷的恐怖图景!秦灼的手,竟已如此深入帝国命脉的咽喉之地?甚至不惜构陷沈家这样的清流门第,为其铺路?这已非简单的争权夺利,这是通敌叛国、动摇国本的弥天大罪!
一股暴戾的杀意如同冰原下汹涌的暗流,在萧绝胸中疯狂激荡,几乎要破体而出。他负在身后的双手,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玄色王袍的广袖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冰冷的石壁上,簌簌落下的白霜仿佛被无形的气场所激,落得更急。
然而,比这滔天杀意更先一步攫住他思维的,却是沈清言本身带来的、近乎颠覆认知的诡异!
那“心声”!那洞穿“醉红尘”秘密的、亵渎的、混乱的低语!
尤其是……它竟然被干扰了!
就在他因“醉红尘”秘密被点破而心神剧震、杀意沸腾的巅峰时刻,那如同跗骨之蛆般清晰传入他脑海的心声,骤然变得模糊、扭曲、难以辨识!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瞬间升起,隔绝了那信息的源头。虽然还能隐约感应到对方那极致的恐惧和混乱的情绪波动,但那些具体的念头、指向明确的词汇、核心的信息碎片……却如同被投入了浑浊的急流,变得破碎、断续、晦涩难明!
【妖术?还是……这能力本身的不稳定?】
萧绝的眉头,第一次在无人可见的阴影里,极其轻微地蹙起。深邃的眼眸中,冰风暴般的杀意与一种更深的、源自未知的惊疑和探究,疯狂地交织、碰撞、相互撕扯。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况。前世今生,他所遭遇的奇人异士、诡谲手段不知凡几,但从未有一种,能如此直接、如此霸道地侵入他人思维,更从未有一种,能在他全神贯注的“接收”状态下,被外力或自身所干扰!
这绝非寻常的“读心”或“他心通”!这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不受控的、甚至可能连施术者本身都未必能完全掌控的信息泄露!
一个更惊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萧绝的脑海:
【预言性!】
沈清言那模糊扭曲的心声里,曾反复出现过指向秦灼的意念碎片——“心腹大患”!这绝非仅仅基于沈家被构陷的仇恨推断!那种强烈的、笃定的、仿佛洞悉未来轨迹的指向性……尤其是结合他竟能知晓“醉红尘”这等绝密中的绝密……
难道……此子竟能窥见一丝未来的片段?
这念头太过骇人听闻,却又如同鬼魅般缠绕不去,为沈清言身上的重重迷雾,再添上一笔令人心悸的诡异色彩。
杀?还是不杀?
这个抉择从未如此尖锐地摆在萧绝面前。
杀意汹涌澎湃。此子太过邪门,知晓的秘密太过致命(醉红尘、秦灼之秘),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不可控的变数。留着他,就如同在心脏旁埋下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妖异火雷。趁其虚弱,雷霆灭杀,一了百了,似乎是最稳妥、最符合他行事风格的选择。
然而,杀念升腾的瞬间,巨大的风险感也随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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