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情花初绽,道祖新生,前尘尽洗(2/2)

最终,光华徐徐内敛,那身影彻底成型。

他静静地悬浮在已然完全盛开的、巨大而瑰丽的六彩情花中心,赤足而立,黑发如最深邃的夜空流瀑般披散在身后,肌肤莹润剔透更胜美玉,周身自然地流转着一股纯净到不可思议、仿佛开天辟地之初第一缕气息,却又复杂深邃、似乎蕴藏着万物情感本源与至高法则的气息。他的容貌,与天机阁最古老秘典中珍藏的、与各地残存壁画上模糊描绘的、与口口相传的神话史诗中描述的那位“道祖宁宴”,一般无二!是那种超越了性别、超越了皮相的、直指大道本源的神圣完美。

然而,当他那覆盖着长长睫毛的眼睑微微颤动,缓缓睁开时,露出的那双眸子,却让所有通过法术“看”到这一幕的古老存在,心神狂震,旋即涌起无尽的复杂情绪。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清澈,如同刚刚化开的雪山泉水,不染一丝尘埃;明亮,如同容纳了万古星空,深邃浩瀚。可是,在这清澈与深邃之中,却唯独没有了任何过往的印记——没有历经无尽纪元风雨沧桑积淀的智慧与疲惫,没有失去挚爱撕心裂肺后沉淀的悲痛与寂寥,没有力挽狂澜背负苍生时的决绝与沉重,甚至没有属于“宁宴”这个存在本身应有的、任何一点记忆的痕迹。只有一片空白,一片纯净如初生婴儿般的、对万事万物最本能的、毫无预设的探寻与好奇。

新的宁宴,或者说,自情种中孕育诞生的、全新的“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修长而有力的双手,手指微微蜷缩又张开,仿佛在确认这身体的存在。然后,他抬起头,望向四周这片对他来说全然陌生、却又在灵魂最深处隐隐感到一丝莫名熟悉与亲切的天地。盛开的六彩情花在他脚下缓缓旋转,光华开始逐渐内敛、消散。那六片巨大的、承载着女圣虚影的花瓣,化作无数晶莹的光点,一部分如同归巢的乳燕,温柔地融入他赤 裸的身体,消失不见;另一部分则袅袅飘散,融入了周围的天地灵气与法则之中,仿佛完成了最终的使命,将守护与孕育的力量,彻底归还于这方它们曾舍身拯救的世界。

“我……是谁?” 他开口,声音清澈悦耳,如同玉石交击,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全然的迷茫。他环顾四周,目光掠过正在消散的光点,掠过遥远天际那些隐隐传来的、让他感到“存在”的窥探波动(他还无法理解那是远程观测法术),最后落回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

“这里……是哪里?” 他向前迈了一步,赤足踏在虚空中,却如履平地。脚下最后一点情花的光晕也彻底消散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刚才……那些光影里的女子……是谁?” 他微微蹙起眉头,努力回忆着花瓣上那惊鸿一瞥、却让他灵魂深处骤然抽痛的女子虚影,一股强烈到几乎要淹没他的、混合着温暖、眷恋、悲伤与无尽思念的情感洪流,毫无征兆地冲击着他空白的心神,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为什么……感觉……那么重要?心里……空空的,又满满的……”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左胸口,那里,心脏正有力地跳动着,却伴随着一阵阵陌生的、尖锐的酸楚。

天机阁最深处,通过“洞虚神鉴”看到这一幕的阁主与太上长老们,早已是老泪纵横,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要晕厥过去。“道祖!是道祖!道祖真的归来了!从情种中……新生了!六圣娘娘的预言……不,是她们的牺牲与守护,真的换来了这一天!” 白发苍苍的阁主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快!立刻启动‘甲子’预案最高等级!不……等等!道祖的状态……他的眼神……先确认!立刻封锁所有消息,启动最高警戒!迎接……不,是准备觐见事宜,必须万无一失!” 命令被迅速而颤抖地传达下去,这座古老而沉静的机构,瞬间如同精密的机器般高速、却无声地运转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分散在三界各处、传承自另外五位女圣的道统与血脉后裔、或与其有极深渊源的古老势力,也同时产生了剧烈的感应!东海深处,某座被碧波与霞光笼罩的仙岛上,一座古老祠庙中供奉的、属于风摇筝的玉像,骤然迸发出绯红色的璀璨光华;中州一处隐秘的、充满药草清香的谷地深处,慕瑶留下的一卷医典无风自动,散发出柔和的蓝色光晕;西方庚金之地,剑冢之中万剑齐鸣,一道雪亮的剑意冲天而起,隐隐与苏婉清的气息呼应;南海月光凝聚的秘境里,汐月留下的月华神石大放光明;北境烈焰山中,赤娆的传承圣火无端熊熊燃烧,火舌狂舞!这些地方的古老存在、传承者们,无论之前是在闭关、静修、还是处理事务,都在这一刻心神剧震,血脉沸腾,道统共鸣,不约而同地、不顾一切地冲出闭关地、放下手中一切,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的惊鸿,朝着情种绽放、道祖新生的方位疯狂赶去!那是源自血脉与道统最深处、不可抗拒的召唤与共鸣!

而在更广袤的、新生代修士与生灵聚居的世界,这开天辟地般的异象——那瞬间扫过灵魂的温暖悸动,那天际(被法术遮掩后普通人看不见,但高阶修士能隐约感知方向)无法忽视的、短暂却恢弘的法则波动与生命光华——早已引发了山崩海啸般的震撼与哗然。无数修士从洞府中冲出,遥望天际,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那是什么?好……好温暖的感觉!”“是天降祥瑞?还是有异宝出世?”“不对!这感觉……和古籍中记载的、关于‘合道六圣’的气息残留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难道……传说竟是真的?!”“快!禀报师门!派人去查探!”

然而,并非所有的目光都带着激动、崇敬或好奇。在三界某些阳光难以照进的、最阴暗的角落,在劫后废墟深处滋生蔓延的某些扭曲存在盘踞之地,同样有冰冷、贪婪、算计或充满深深忌惮的目光,投向了情种绽放的方向。阴影中,响起了意义不明的低语与冷笑:“情种开花……呵,沉寂了这么多元会,到底还是开了……是那个被封印的‘道祖’?他‘回来’了?”“好纯粹……好强大的生命与情感本源气息……若是能吞噬……”“记忆全失?有意思……如同一张白纸,一件无主的、完美的至宝……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是……一个更大的陷阱?”阴影蠕动着,各种恶意的、觊觎的、冰冷的思绪在黑暗中交织。

而这一切的焦点,那位刚刚诞生、赤足立于虚空、对即将涌来的崇敬、期待、好奇、算计、恶意等等所有浪潮一无所知的新生道祖——宁宴,只是有些茫然地站在渐渐消散的、最后一点情花光华里,如同一个刚刚降生于这个复杂世界的、拥有无边力量却心智如白纸的神只。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左侧,一个空空如也的位置。那里,什么挂饰也没有,只有光洁的肌肤。然而,当他指尖拂过那里时,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肌肤之下,有一道极淡极淡、却深深烙印、由六种颜色微妙交织而成的菱形印记,正微微散发着余温。

他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腰间那处除了他自己无人能见的、六色交织的淡淡印记。那印记似乎是一个残缺的、微小至极的“结”的图案,又像是一朵未绽放的花苞。指尖触碰的瞬间,那股莫名的、强烈的悸动与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无边无际的思念与悲伤,再次狠狠击中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这一次,比之前更为清晰,更为汹涌。

“这是……什么?” 他喃喃自语,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疼痛,“为什么……这里会痛?为什么……看到这个,会觉得……那么难过,又那么……温暖?我……到底忘了什么?”

旧的时代,早已随着那场几乎毁灭一切的混沌大劫,被深深地埋葬在历史的尘埃与破碎的法则之下。而新的传说,却在这一刻,自那由至情至性、牺牲守护所化的情花之中,悄然诞生。失忆,对那个曾经背负一切、失去一切、最终又被一切所守护的“宁宴”而言,或许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一场漫长痛苦的暂时休眠。但对这个刚刚睁开双眼、好奇打量世界的“新生宁宴”而言,这却是一个全然空白、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全新的开始。过往纠缠如乱麻的因果,未曾履行的誓言,那些等待了无尽岁月的期盼与注视,以及潜藏在新生世界光明之下的阴影与蠢动,都将如何在这具承载着古老根源、却拥有着一颗空白而崭新灵魂的躯壳中,碰撞、交织、重新谱写出一段未知的篇章?

他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最精密也最脆弱的谜题核心,即将吸引整个复苏世界所有的目光与命运丝线。而答案,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