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十八地狱虚影与惩戒功能(2/2)
翌日,正午。
鬼门关外临时搭建的、重重阵法保护的“引魂台”上。钱禄的肉体被安置在特制的维生舱内,由医疗小组监护。他的灵魂,在清虚道长施展的“离魂术”和特制符箓引导下,被安全地剥离出来,呈半透明状,浑浑噩噩地悬浮在引魂台中央。
沈清言、琴剑先生立于台前。监督者清虚道长、林知夏、青萍(携带记录设备)站在侧方。赵山河带着精锐卫队在外围警戒,脸色紧绷。
现场鸦雀无声,只有山风吹拂旗帜的猎猎声。
沈清言深吸一口气,与琴剑先生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琴剑先生盘膝坐下,焦尾琴横于膝上,指尖流淌出平和庄重、却又带着一丝悲悯的《清心普善咒》。琴音如有实质,笼罩引魂台,稳定着钱禄游离的魂体,也抚平着执行者心中的波澜。
沈清言上前一步,取出一枚特制的、刻满了复杂幽冥符文的“引刑令”。他将令牌对准钱禄的魂体,口中以言灵之力,诵念连接拔舌地狱虚影的特定咒文,同时将钱禄的罪状、决议编号等信息,以神识烙印的方式注入令牌。
“引刑令”骤然亮起幽光!
下一刻,判官殿后方的深渊之中,拔舌地狱的虚影猛地一震!一道灰黑色的、仿佛由无数痛苦哀嚎凝结而成的“锁链”虚影,自深渊中激射而出,无视空间距离,瞬间穿透鬼门关、越过黄泉路与奈何桥,出现在引魂台上,精准地缠绕住钱禄的魂体!
“不——!”钱禄的魂体仿佛瞬间清醒,发出凄厉的、只有灵魂能听见的恐惧尖啸!他想挣扎,但在幽冥规则锁链下,毫无反抗之力。
锁链猛地回缩!
钱禄的魂体被拖拽着,化作一道流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没入鬼门关,消失不见。
几乎同时,引魂台中央升起一面巨大的、以云气和水镜术结合形成的“观刑镜”。镜面一阵波动,显现出拔舌地狱虚影内的景象——虽然有些模糊扭曲,受幽冥规则干扰严重,但大致情形清晰可见。
钱禄的魂体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在了一根冰冷的石柱虚影上。两个完全由灰暗规则线条构成的“鬼差”出现在他左右,手中凝聚出巨大的黑色铁钳虚影,毫不留情地夹住了他魂体的舌头(灵魂显化),然后,猛地向外拉扯!
没有声音传来,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镜中钱禄魂体那扭曲到极致的痛苦表情和灵魂层面的惨嚎!他的魂体剧烈颤抖,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
“业力监测仪启动。”林知夏低声报告,她面前的仪器连接着钱禄魂体上附着的一枚微型符文,“受惩者业力开始缓慢消减……痛苦指数……极高,但魂体结构暂时稳定。”
沈清言和琴剑先生紧紧盯着观刑镜,面色肃穆,没有丝毫快意,只有沉重的责任。
时间一点点流逝。对于外界,仅仅过去了半个小时。但对于身处拔舌地狱虚影中的钱禄魂体,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当业力监测仪显示钱禄的总体业力(主要来自那次害命事件产生的核心业力)消减了大约三成时,沈清言果断捏碎了手中的另一枚“止刑令”。
幽冥锁链再现,将已经黯淡无光、几乎瘫软的钱禄魂体从地狱虚影中拖出,送回了引魂台,归入其肉身。
维生舱内,钱禄的肉身猛地抽搐了一下,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神先是极度的茫然和空洞,随即被潮水般的恐惧、痛苦、后怕淹没。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怪响,舌头僵硬麻木。
医疗小组立刻上前检查。
“身体指标正常,灵魂严重受创,精神极度萎靡,但无溃散迹象。需要长期静养和心理干预。”首席医师报告。
林知夏看向业力监测仪的最终读数:“核心业力消减百分之三十一。剩余业力仍重,但已从‘深黑’降至‘暗灰’。”
惩戒结束。
整个过程,严格按照条例执行,全程记录。
钱禄被送往专门的灵魂疗养中心进行隔离观察和恢复。据负责的心理医师报告,最初几天,钱禄完全沉浸在那无边痛苦的回忆中,时常在睡梦中惊醒,尖叫“不要拔我的舌头”。但一周后,他开始断断续续地、主动地回忆和陈述自己当年的罪行细节,忏悔之意明显,甚至提供了几条之前隐瞒的、关于他如何被利益诱惑、如何一步步堕落的心理过程线索。
“痛苦洗涤了他的部分恶念和侥幸心理。”心理医师评价,“他现在对‘因果报应’有了刻骨铭心的恐惧和认知。但能否真正改造其本性,还需要更长时间的观察和引导。”
首次惩戒的消息,在“薪火”最高层内部进行了有限度的通报。没有影像,只有文字简报和核心数据。
反响是复杂的。
赵山河看了简报,闷声道:“便宜那孙子了,才三成就弄出来了。不过……看这后效,好像还有点用?至少比枪毙多了点‘教育意义’?”
王师傅则嘟囔:“整得忒麻烦,还得算业力……不过也好,免得以后谁都能随便往里扔人。”
张教授仔细阅读了全部执行记录和监督报告,长叹一声:“程序上无可指摘。效果……确实有震慑和促其悔过的作用。但这把刀,太锋利了。希望我们永远记得第一次举起它时的慎重与不安。”
李女士则更关注后续:“必须建立完善的受惩者评估、矫治和回归(如果可能)体系。惩戒不是终点,如何让受惩者在痛苦之后,找到向善的可能,哪怕只是微小的可能,才是这项制度能否真正具有‘文明’意义的关键。”
沈清言在事后的小范围总结会上说:“此次惩戒,验证了地狱虚影功能的可行性与条例框架的有效性。但它更是一面镜子,照见我们自身的责任与局限。”
“我们手握惩戒之权,便如持双刃剑。一面斩向罪恶,一面也可能伤及文明法治的基石。钱禄业力消减三成,痛苦异常,看似收到了效果。但这效果,是建立在极致的痛苦之上。我们是否有权力,以这种方式‘改造’一个灵魂?即使他罪有应得。”
“条例和程序是我们的护栏,但真正的约束,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每一次动用此权,我们都必须反复拷问自己:是否确有必要?是否合乎公义?是否尽了最大努力避免滥用?”
他看向众人:“惩戒不是目的,而是震慑与改造的极端手段。我们要让所有潜在的‘钱禄’知道,作恶必有代价,这代价可能远超他们的想象。我们也要让所有普通人知道,天道有眼,善恶终有报,文明秩序的守护者,有决心也有能力维护最基本的公正底线。”
“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以此为契机,加快完善我们‘生之世界’的法律与道德建设。让正义在阳光下得到伸张,让罪恶在人间就受到应有惩罚,让幽冥的惩戒,永远只作为最后、最不得已的那道底线。”
会议结束后,沈清言再次来到判官殿前,凝望后方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三层地狱虚影在雾气中沉浮,更深处,还有更多模糊的恐怖等待显化。
“惩戒之权,亦是救赎之机。”他低声自语,“刀山火海,若能涤尽恶业,唤醒一丝良知,或许……也算是慈悲的另一种形式?”
山风吹过幽冥与人间的界限,带来一丝寒意,也带来一丝清明。
首次惩戒的余波渐渐平息,但关于权力、正义、惩戒与文明的思考,却深深烙印在每一位知情者的心中。而那片幽冥深处的惩戒之影,也如同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警示着罪恶,也考验着执剑者的心性。
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