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道家真谛(1/2)

七日时光,在稷山南麓的书院中如水般流逝。

这七日里,“仁者气场”已稳定覆盖书院核心区域,光晕柔和如晨曦,滋养着草木人心。学员们逐渐习惯了书院的节奏:晨起练武或静坐,午前听讲研讨,午后各自钻研,傍晚交流心得。儒门研究小组已从最初的三十余人扩展到五十多人,每日在东厢的讨论声常常持续到深夜。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书院西侧那片原本荒芜的坡地,在这七日内被改造成了一处雅致的园景——一方新挖的池塘引入山涧活水,池边移植了数十竿青竹,池中铺了卵石,养了几尾锦鲤。竹影映水,清风过处,飒飒有声。

这池塘是琴剑先生提议修建的。老道说:“儒家讲‘仁者乐山’,道家讲‘智者乐水’。书院既有山之气,不可无水之韵。”沈清言深以为然,便请当地工匠配合卫队战士,三日成池,四日布景,到第七日时,已是一处可游可观的所在。

第八日清晨,辰时三刻。

第二讲的地点便设在这池边庭院。

沈清言今日换了装束——一袭月白色的宽袖道袍,长发以木簪束起,腰间系着深青色丝绦,脚下是素面布鞋。他立于池边青石之上,身后竹影婆娑,池水微澜。手中无书卷,身后无座席,只有清风流水为伴。

学员们陆续到来,在池边空地铺好的草席上盘膝而坐。一百零八人,加上五十名卫队进修生,一百五十八人将庭院坐得满满当当,却无人喧哗。所有人都被这池边景致和沈清言的气场所感染,自觉地安静下来。

郑教授带着儒门成员坐在前排,吴教授、陈小雨、王师傅等都在其中。希腊的亚里博士、印度的夏尔马教授、日本的小林康夫等国际学者也早早到场,他们对中国道家思想早有研究,今日皆神情专注。

琴剑先生坐在沈清言侧后方三米处,闭目凝神,似在调息。苏晚和赵山河分立庭院两侧,既是护卫,也作听众。

辰时末,人已到齐。

沈清言缓缓睁眼,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如池水般平静深远:

“诸位,七日不见。”

“上回我们讲‘仁者爱人’,讲的是立心守正,是儒家入世的担当。今日,我们换一种智慧——”

他顿了顿,池中一尾锦鲤跃出水面,带起一圈涟漪,仿佛在应和:

“讲如何以柔克刚,以无胜有。”

沈清言转过身,面向池塘。晨光洒在池面上,泛着粼粼金光。他伸手指向池水:

“《道德经》第八章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他回身看向众人:“什么是‘上善若水’?不是说要像水一样柔弱,而是说——最高的善,像水一样滋养万物而不争夺,停留在众人不愿去的低处,所以最接近‘道’。”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问题:

“那么请问,我们所对抗的灰雾、抹除者,乃至其背后的历史吞噬者,本质是什么?”

庭院内安静片刻。

一位研究心理学的年轻学者举手:“是‘否定’。否定历史,否定记忆,否定文明存在的意义。”

“是‘侵蚀’。”另一位学员补充,“像腐蚀剂一样,慢慢消解一切。”

“是‘强横’。”沈清言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极致的强横——强横地抹除、强横地否定、强横地终结。它不与你讲道理,不与你协商,它只是强行地、霸道地要将一切化为虚无。”

他走到池塘边,蹲下身,用手舀起一捧水:

“如果我们以更强硬对抗强横,会如何?”

水从指缝间流下,滴回池中。

“就像用手去抓水,抓得越紧,流失得越快。”沈清言起身,“硬碰硬,终有力竭之时。卫队战士再勇猛,个人精力有限;防护阵法再坚固,能量终会耗尽;遗迹守护得再严密,也防不住无孔不入的侵蚀。”

他话锋一转:

“但水,从不强横。”

“你看这池水——”沈清言指向池塘,“它不争高,只就低;不强行,只顺势;不破坏,只滋养。竹根需要水,它就渗入土壤;鱼儿需要水,它就提供浮力;人需要水,它就解渴涤尘。”

“可是,”沈清言声音提高,“《道德经》第七十八章又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

“天下没有比水更柔弱的,但攻击坚硬强大之物,没有什么能胜过水,因为没有什么能代替它。”

他看向全场,目光锐利:

“灰雾侵蚀记忆,试图截断文明的传承。那我们是否可以学水之渗透——让记忆不再只是刻在石碑上、写在书卷里的‘死物’,而是像活水般在民族的血脉中自然流淌?父传子,师传徒,口耳相传,心心相印。这样的记忆,如何能被完全截断?”

这番话,让许多学员眼睛一亮。

吴教授喃喃道:“是啊……秦朝焚书,可儒家经典靠口传心授保存下来了。五胡乱华,可世家大族靠家学传承保住了文脉。最黑暗的年代,文明的火种也从未完全熄灭……”

陈小雨想起傈僳族的古歌——没有文字记载,全靠一代代人传唱,不也传了千百年?

沈清言继续推进:

“‘上善若水’还有一层意思——水‘处众人之所恶’。众人喜欢高处,水往低处流;众人追求显赫,水甘于卑微。”

“那么,在对抗‘虚无’的战争中,我们是否也该有这种‘处下’的智慧?不争一时之胜,不图显赫之功,甘于做那些不起眼但根本的工作——整理古籍,教授蒙童,传承技艺,守护日常?”

王师傅深有感触:“我们焊工有个说法——‘好焊口看不出来’。真正焊得好的接口,光滑平整,和母材融为一体,乍一看就像没焊过。反而是焊得不好的,焊瘤凸起,一看就有问题。这算不算‘处下’?”

沈清言微笑:“正是此理。真正的守护,往往不在聚光灯下。”

讲完“水”的智慧,沈清言转向庭院东侧——那里有几株新移栽的松树,枝叶苍翠。

“《道德经》第二十五章:‘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他走到松树旁,轻轻抚摸树干:

“什么是‘道法自然’?不是放任不管,而是遵循事物本然的规律。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这是四季的自然;幼儿学步,少年求知,成年担当,老年颐养,这是人生的自然;文明兴起、发展、高峰、转型、传承,这是文明的‘自然’。”

沈清言转身,神色严肃:

“而‘虚无’,本质是‘逆自然’。它要强行中止四季,强行抹杀人生,强行截断文明。它不承认事物有发生、发展、衰亡、新生的自然过程,它要一切都归于‘无’。”

“那么,对抗这种‘逆自然’,我们是否该更深地理解天地万物运行之理,让文明如四季更替般自然存续?”

这个问题,引发了热烈讨论。

一位研究生态学的学员站起来:“沈先生,我有个想法。在生态学中,系统越复杂、越多样,稳定性越强。单一作物容易病虫害,混交林抗灾能力强。文明是不是也这样?如果我们的文明只有一种思想、一种模式,是否更容易被侵蚀?”

“问得好。”沈清言赞许,“这正是‘道法自然’的启示——自然界的繁荣,源于多样性。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这才是文明健康的状态。”

希腊的亚里博士举手:“沈先生,在柏拉图《理想国》中,哲人王统治的国家被认为是‘最自然’的状态,因为理性统治激情和欲望。这与道家‘道法自然’是否有相通之处?”

沈清言思考片刻:“有相通,也有不同。柏拉图强调‘理性’主导是自然,道家则强调‘各安其位’是自然——天在上,地在下,水就下,火炎上,万物各依本性,各得其所。在文明中,就是让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才能、不同的角色,都在合适的位置上发挥作用,不强行扭曲,不强行统一。”

印度夏尔马教授双手合十:“在佛教中,有‘缘起性空’之说。万物因缘和合而生,没有独立不变的自性。这似乎与‘道法自然’有对话空间——文明也是因缘和合,不必执着于某种固定形态,而应随缘而变,顺势而为。”

日本的小林康夫用生硬的中文说:“日本有‘侘寂’美学,欣赏不完美、无常、残缺。这或许也是一种‘自然’——接受文明有高峰低谷,有完整有残缺,重要的是精神不灭。”

不同文明的视角,丰富了“道法自然”的内涵。

沈清言总结道:“诸位说得都很好。‘道法自然’给我们的启示是:对抗‘虚无’,不是要建造一个固若金汤、永不变化的‘完美文明’——那本身就是不自然的。而是要建立一个有弹性、有韧性、能适应变化、能在冲击后恢复生机的文明生态。”

他顿了顿:“就像这片竹林——”

沈清言指向池边青竹:“竹有节,象征气节;竹中空,象征虚心;竹坚韧,可弯不易折。狂风吹来,它弯腰卸力,风过之后,复又挺直。这,就是‘自然’的韧性。”

讲学的第三部分,沈清言回到了庭院中央。

“《道德经》第三十七章:‘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这句话常被误解为‘什么都不做’。其实不然。”沈清言解释,“‘无为’是不妄为,不做违反本性、违背规律的事。‘无不为’是因为不妄为,所以没有什么事做不成。”

他看向卫队进修生方向:

“举个例子。赵前辈训练大家练武,要求‘松而不懈,紧而不僵’。这其实就是‘无为’——不过度紧张而僵硬,不过度放松而散漫,保持最自然、最有效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出拳、防守、移动,都能发挥最佳效果。这就是‘无为而无不为’。”

赵山河听得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教拳时总说‘别较劲’,就是这个理!你一较劲,力就僵了,反而打不出效果!”

沈清言继续道:“那么在对抗‘虚无’的战争中,‘无为而无不为’意味着什么?”

他自问自答:

“意味着——不做违反本心的事。如果我们为了对抗黑暗,自己却变得不择手段、冷酷无情,那就背离了守护文明的初心。那样的‘胜利’,没有意义。”

“意味着——不做违背文明发展规律的事。比如,为了快速提升力量,强迫所有人接受单一思想,压制不同声音。那样看似凝聚,实则脆弱,一旦那套思想被证伪或遭遇挑战,整个体系就会崩塌。”

“意味着——‘治大国若烹小鲜’。治理大的文明,要像煎小鱼一样,不能老是翻动,否则就碎了。要给文明自然生长的空间,给思想自由碰撞的余地,给每个人找到自己位置的时间。”

说到这里,沈清言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

“我知道,有人会问:强敌当前,哪有时间慢慢来?不应该集中一切力量,采取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吗?”

他摇摇头:

“急功近利,恰是‘妄为’。历史上多少强大帝国,因为急于求成、滥用民力、压制异己,最终迅速崩溃。秦朝二世而亡,隋朝亦如是。真正的强大,是深厚,是绵长,是‘润物细无声’的滋养。”

这番话,让一些原本焦急的学员陷入了沉思。

确实,面对“虚无”的威胁,很多人都希望找到立竿见影的方法。思想武装的提出,让很多人兴奋,但也有人觉得“太慢”“不够强力”。

但沈清言今日的讲解,让他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也许,最快的路,是最稳的路;最强的力量,是最柔的力量。

讲学进行到巳时三刻,阳光已升到半空。

池水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竹影在微风中轻摇。庭院内,学员们或沉思,或记录,或低声交流,完全沉浸在道家思想的奥妙中。

然而,就在沈清言准备讲解《道德经》中“反者道之动”时,异变突生。

首先是地面的震动。

不是昨日的规律脉动,而是杂乱而强烈的震颤,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地下翻滚、冲撞。庭院内的青石板发出“咯咯”的声响,池塘水面剧烈波动,锦鲤惊慌地窜游。

“地震?”有学员惊呼。

“不,是地下能量!”琴剑先生猛地睁眼,手中拂尘无风自动。

沈清言神色凝重,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他闭目感应,文宫内的文明星河急速运转,精神力向下延伸。

在感知中,稷山地下那个庞大的能量源,此刻正在剧烈“挣扎”——不是要突破地表,而是……在抵抗什么?

抵抗另一股力量?

“太初,分析!”沈清言在心中急道。

【监测中……地下能量源正遭受外部侵蚀!侵蚀源来自……东海方向!是陈鸿渐的影子!他们不是撤离,是在远程施术!】

“远程施术?”沈清言心中一凛。

【是的。他们可能在东海布设了大型侵蚀阵法,试图在稷山能量完全显现前,将其污染、扭曲!】

就在这时,更强烈的震动传来!

庭院中央,奠基碑周围的地面,突然开裂!不是普通的地裂,而是裂缝中涌出乳白色的光——正是稷山地下那种高度有序的“文气”!

“退后!”苏晚厉声喝道。

卫队战士迅速行动,将学员向庭院外围疏散。但裂缝蔓延极快,乳白色的光如泉水般从地底涌出,迅速弥漫开来。

令人惊讶的是,这“文气”并不狂暴,反而……温和?

它流过青石板,石板上浮现出淡淡的文字虚影;流过池塘,池水变得格外清澈,锦鲤游动的姿态都显得悠然;流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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