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宴会上的机锋(1/2)

三日后,“聚英楼”。

这座位于城市核心商圈、却刻意仿照古代酒楼样式建造的高档场所,今日显得格外热闹,也格外……气氛微妙。朱漆大门前车水马龙,手持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举着自拍杆的网红主播、以及众多穿着各色练功服、气息精悍的武林人士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传统与现代、严肃与喧嚣交织的奇异图景。

赵开山等人显然是花了心思造势,不仅广发请柬,还刻意邀请了众多媒体和网络红人,意图将这场“论武宴”的影响力扩大到极致。无论结果如何,只要沈清言露面,他们便已先声夺人。若沈清言怯场或表现不佳,更是他们大肆宣扬的绝佳素材。

宴会设在聚英楼顶层最大的“凌云厅”。厅内布置得古色古香,红木桌椅,屏风字画,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人工流水景致,力求营造出古典论道的氛围。主位空悬,左右两侧分列坐席,泾渭分明。左侧是以赵开山为首的守旧派联盟,人数众多,个个挺胸抬头,眼神或挑衅或审视。右侧,则只有寥寥数人——沈清言依旧是一身青衫,从容而坐;侯小天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紧张地站在他身后,眼睛滴溜溜乱转,打量着对面那群“不怀好意”的家伙;苏晚则坐在稍远一些的旁观席,一身便装,神色平静,但眼神锐利,时刻关注着场中动向。更多的媒体和受邀宾客则围坐在四周,长枪短炮早已对准了中心区域。

宴会伊始,按照流程,先是些无关痛痒的寒暄和场面话。几家守旧派代表轮流上台,回顾了一番自家门派的光辉历史,强调传统武学的博大精深与传承不易,言语间虽未直接点名,但那“正统”、“根基”、“苦修”等词汇,无不隐隐指向近来风头最盛的沈清言及其所代表的“遗迹武功”。

气氛在赵开山作为东道主和主要发起人上台时,达到了第一个紧绷的点。

赵开山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黑色劲装,更显身形魁梧,他走到厅中,先是对四周抱拳行礼,声若洪钟:“感谢诸位同道、各位朋友赏光,莅临此次‘论武宴’!我辈武人,以武会友,以武论道,乃千古雅事!”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电,直射向安然坐在右侧的沈清言,语气刻意放缓,却带着明显的锋芒:“然,近年来,武林之中,出现了一些……新奇的言论,一些看似捷径的法门。言必称遗迹,动辄引动异象,仿佛苦修数十载,抵不过一朝机缘。这让我等自幼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将汗水浸透每一寸土地的武人,不免心生困惑,甚至……些许悲凉。”

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悲愤般的情绪:“武学之道,在于筋骨!在于气血!在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捶打与磨砺!是汗水,是伤痛,是持之以恒的意志铸就的!绝非空中楼阁,镜花水月!没有扎稳马步的根基,如何能练就撼动大树的拳力?没有夜以继日的吐纳,如何能积蓄川流不息的内息?!”

他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在场许多传统武者的心上,引得他们纷纷点头,面露赞同甚至激动之色。媒体的镜头也紧紧捕捉着这一幕,网络直播的弹幕上,支持传统苦修的言论也开始刷屏。

赵开山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终于图穷匕见,他朝着沈清言的方向,微微拱手,语气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沈先生,您学究天人,言出法随,开创了武林新气象,赵某佩服!但赵某愚钝,始终坚信,武学的根本,离不开这‘苦’字,离不开这‘实’字!不知沈先生,对此有何高见?您那引动遗迹的力量,根基又在于何处?莫非……真能凭空而来,无需锤炼?”

这番话,可谓诛心。直接将沈清言的力量定性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是取巧的捷径,否定了其存在的合理性与价值。若沈清言无法给出令人信服的回答,即便后续不动手,在舆论和道义上已然落了下风。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沈清言身上。侯小天紧张地攥紧了拳头,苏晚的眼神也微微眯起。直播镜头更是给足了特写,等待着他的回应。

然而,沈清言脸上并无丝毫愠怒或窘迫。他甚至没有立刻起身,只是不紧不慢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仿佛赵开山那番慷慨激昂的质问,不过是拂过耳畔的微风。

放下茶杯,他才缓缓站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厅中,与赵开山相对而立。他没有赵开山那般魁梧的身形,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但那份渊渟岳峙的沉静,却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赵师傅方才所言,提及‘苦功’,提及‘根基’,拳拳之心,令人动容。”沈清言开口,声音平和清朗,如同山间清泉,流淌在每个人的心田,奇异地抚平了方才因赵开山话语而躁动的气氛。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缓缓道:“苦功固然可敬,然,《周易》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自强不息’,便是最大的苦功,亦是天地运行之正道。但诸位可知,此‘自强’之对象,为何?”

他顿了顿,自问自答:“非仅是筋骨,非仅是气血,更是……精神,是意志,是智慧!古人云:‘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若只知埋头捶打筋骨,而忽略心神之锤炼,智慧之开启,不过是徒具其形,未得其神,终究落了下乘,难窥武道至高殿堂。”

这番话,引经据典,直接将“苦功”的内涵提升到了精神与智慧的层面,瞬间拔高了论辩的格局。

赵开山眉头一皱,想反驳,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沈清言不给他机会,继续道:“至于赵师傅所言‘根基’,沈某亦深以为然。然,何为根基?”他目光湛然,声音带着一种启迪人心的力量,“《庄子·养生主》篇中,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他悠然吟诵着古文,仿佛将众人带入了那个庖丁解牛的奇妙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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