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内鬼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2/2)
可你忘了,或者说,你从未注意到,米缸底下,那层最不起眼、常常被随意扫掉的糠麸,上面同样沾满了米粒的粉末,同样能泄露这口米缸的深浅、存粮的多寡、乃至何时会见底。
你不停地清洗、更换米粒,换了一茬又一茬,却从未想过,真正在不断漏底的,可能不仅仅是几颗沙子。
而是这口缸本身就有了细微的裂缝,以及那些每日在缸边劳作、不经意间将沾着米粒的糠麸洒落在外、而自身却浑然不觉的人。”
曹正淳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脸上精心敷就的薄粉,似乎都掩盖不住那瞬间褪去的血色,变得一片惨白。
他怔怔地看着逸长生,那双三角眼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恍然,又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窗外那艘已经远去、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的夜香船。
浑浊的江水,那个佝偻麻木的摇橹背影,在他眼中仿佛被无限放大,与东南沿海那纷乱复杂、让他焦头烂额的防务图景,诡异地重叠、交织在一起。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不受控制地从他的脚底板猛地窜起,沿着脊椎一路冲上天灵盖,让他头皮阵阵发麻。
他感觉自己仿佛第一次真正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个以往完全被忽略的、却又真实存在、并且正在源源不断向敌人输送着养分的恐怖世界。
……
德兴县衙,后堂密室。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这间临时被东厂征用的县衙后堂,此刻门窗紧闭,外面由曹正淳带来的心腹番子们严密把守。
火把在墙壁的铜环上噼啪燃烧着,跳动的火光映照着曹正淳那张阴晴不定、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亢奋与后怕的脸。
逸长生随意地坐在上首唯一一张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三枚边缘已被磨得光滑的古旧铜钱。
铜钱在他修长的指间翻滚、碰撞,发出清脆而富有韵律的撞击声,在这寂静的密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下首除了曹正淳的几名心腹档头垂手肃立,还有被连夜紧急召集而来的江西按察使、江西都指挥使司派来的佥事、德兴知县等一干地方文武官员。
这些人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额头、鼻尖都渗着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这密室闷热,还是因为那上首莫测高深的道士,以及旁边那位煞气逼人的东厂督主。
地上,摊开着一张巨大的东南沿海卫所、港口、村镇、水道、山形分布详图,上面用朱笔和墨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与注释。
“道尊今日一席金玉良言,真如醍醐灌顶,点醒了我这梦中之人!”
曹正淳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还有一丝想起之前疏忽而后怕的寒意。
“内鬼难防,其根源未必都在庙堂之高,更在江湖之远,在这市井烟火、柴米油盐之中。
以往是我等着相了,只盯着上面,却忘了根基也能被蝼蚁蛀空!传本督命令,同时立即禀告雄英殿下与戚将军我之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