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佛门自古藏污纳垢(2/2)
却远不及方才卦堂内传出的、绾绾那撕心裂肺的嘶吼和师妃暄崩溃的干呕声更让他心头发堵,如同压着一块浸透血泪的寒冰。
少年掀起车帘。
清冷的晨风中,他清晰地看到师妃暄那踉跄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向白马寺的方向,雪白的僧袍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目而脆弱。
而在另一侧的屋顶,一抹如血的红色身影一闪即逝,如同投入烈焰的飞蛾,决绝而妖异。
朱雄英攥紧了手中的木剑,那粗糙的木纹深深嵌入掌心。
此刻,他终于真正读懂了逸长生初见他时,那双含笑眼眸深处,那难以言说的悲悯究竟缘何而来——
那不是高高在上的怜悯,而是洞悉了这世间如棋局般冰冷残酷的真相,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众生皆苦却不得不入局的……无奈与担当。
这江湖,从无黑白分明的正邪,只有胜者执笔书写的、染着血色的故事。
而他的三见之路,还远远不够。
前方的迷雾,比这京城的晨雾,更加浓重深沉。
少年放下车帘,马车碾过青石,驶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深宫。
新的局面,已在晨光中悄然打开。
五日后。
海雾初临,鬼帆压境。
寅时刚过,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尚未褪尽,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海雾便已悄然笼罩了整个钱塘江口。
这雾,非是江南水乡的温润烟霭,而是带着东海深处特有的咸腥与湿冷。
丝丝缕缕,纠缠不清,仿佛无数冰冷的触手,贪婪地舔舐着岸边礁石与战船的木质船舷。
海风呜咽着,卷起细碎的浪花,拍打在船身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将那浓郁的、混杂着鱼虾腐败和海藻苦涩的气息,一股脑地泼洒在每一个立于甲板之上的人脸上。
朱雄英挺立在高耸的戚家军楼船舰艏,身形尚显单薄,却已有了几分挺拔的雏形。
他身披一件玄色软甲,内衬深蓝色劲装,海风拂动他额前碎发,露出微蹙的眉心。
那双与年龄尚不符的坚定眼眸,此刻正穿透层层叠叠的雾气,死死锁向远方那片混沌的海天交界处。
掌心之中,紧握着一柄古朴无华的木剑剑柄。
那剑柄并非光滑圆润,而是刻满了细密深沉的纹路,似古树年轮,又似某种玄奥符箓。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那纹路上缓缓摩挲,感受着木质特有的温润与粗糙。
仿佛以此汲取着某种无形的力量,也借此压下胸腔中那份初次面临真正战阵的、混杂着激动与紧张的搏动。
远方的灰蒙之中,数十个狰狞的黑点正无声无息地破开雾墙,如同潜伏于深渊的嗜血鲨群,缓缓显露出它们凶恶的轮廓。
黑帆!
那是倭寇特有的、象征着死亡与劫掠的旗帜,巨大而沉重,在海风中猎猎招展,发出“呼啦啦”的破帛之声。
船头高耸,桅杆如林,船身线条诡异,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异。
更令人心悸的是,每一艘黑帆船的船头,都飘扬着一面血红色的旗幡,上面绣着巨大而妖异的菊花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