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大漠孤烟（2/2）
沈青囊包扎好伤口，神色凝重：“赫连帮主，你将疫情始末，尤其是那天坑和黑沙出现时的异状，再细细说一遍，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赫连铁重重点头，眼中浮现心有余悸的恐惧：“那是三个月前，大概在楼兰古城西边一百多里的‘魔鬼城’深处。当时我们帮一支驼队正经过那里，突然就地动山摇！不是普通地震，那动静……像是地底下有巨兽要钻出来！黄沙像水一样往下陷，眨眼就塌出个方圆好几里的巨坑！深不见底！”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紧接着，坑里就喷出股股黑烟，带着呛人的硫磺臭和……一种说不出的腥甜味！那黑烟凝而不散，落下来就成了细细的黑沙，沾上一点，皮肉立刻溃烂流脓，几个呼吸人就没了！我们离得远，拼死跑了出来，但好些兄弟吸入了黑烟，回来没多久就……”
他声音哽咽：“起初是发冷发热，身上起黑斑，眼珠子发黄。然后就开始怕光怕声，力气变得奇大，见人就咬，六亲不认……就像……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沈青囊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地陷、黑沙、毒瘴、异变……这症状，确实与《青囊经》中记载的几种上古瘟毒有相似之处，但更为猛烈诡异。尤其是那“黑沙”，听起来不像天然形成。
“天坑出现后，可还有其它异状？比如……有无特殊的人出现？或者，有无听到什么奇异的声音？”沈青囊追问。
赫连铁皱眉苦思，猛地一拍大腿：“有！我想起来了！地陷的时候，好像听到坑底传来过一阵……一阵像是唱歌又像是念咒的声音！调子古怪得很，听得人头晕眼花！还有……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好像瞥见坑边站着几个穿黑袍子的人，影影绰绰的，没看清脸，但感觉……阴森得很！”
黑袍人！念咒声！
沈青囊心中凛然。这绝非天灾，而是人祸！是有人利用甚至制造了那次地陷，释放了某种可怕的毒物或邪术！
那些死士身上的腐朽死气和被控制的症状，与患者初期症状相似，显然是同一源头，但被用更高明的手段控制成了杀人工具。对方既能制造疫情，又能控制死士，其用毒和控人的手段，远超当年的幽冥教！
是幽冥教隐藏的底蕴？还是……更古老的邪派重现人间？
“药仙，您看……”赫连铁急切地看着她。
沈青囊沉吟片刻，道：“此事非同小可，疫情凶猛，需做万全准备。我需要一些特殊药材，有些可能只有西北才有。你们在此休整一日，明日清晨，我们出发。”
“太好了！多谢药仙！多谢药仙！”赫连铁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沈青囊吩咐药童准备清水干粮，自己则进入药库，开始配置各种解毒、避瘴、防疫的药剂。她将能想到的可能用到的药材都备了一份，尤其是针对蛊毒和尸毒的特效药。
随后，她回到书房，铺开纸笔，快速写了一封信，盖上自己的私印，召唤来信鸽，将信送出。信是给京城的昭武帝和秦啸的，告知西北异变及自己的行程，请求朝廷暗中关注并给予必要支援。
夜幕降临，药谷灯火通明。沈青囊检查完玄霜和蛊王的状况。玄霜伤势无碍，蛊王则因白日动用力量，又陷入沉睡，但气息平稳。
她独坐灯下，再次拿出那枚药谷令，指尖抚过裂纹。西北……楼兰……魔鬼城……这些地名，似乎在某些极其古老的药谷札记中出现过，与一些虚无缥缈的传说有关。师父从未深讲，只告诫后人莫要轻易深入西域绝地。
难道，药谷的先祖，早知道那里隐藏着什么？
次日清晨，天色微熹。
沈青囊换上一套利落的青色劲装，银发束起，外罩防沙斗篷。药囊塞得满满当当，斩邪苗刀负在身后。玄霜精神抖擞地跟在身旁。蛊王仍在玉葫芦中沉睡。
赫连铁和十几名伤势稍轻的沙驼帮众也已准备就绪，人人配刀挎弓，面带风霜，眼神却充满期盼。
“出发。”沈青囊没有多言，率先向谷外走去。
一行人马不停蹄，向西疾行。越往西走，地势越发荒凉，人烟渐稀。凛冽的北风卷起黄沙，打在脸上生疼。
沿途经过的村镇，气氛明显紧张。关卡林立，盘查严密，流民增多，人人面带忧色，谈论的都是西北的疫情和封锁。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从封锁区逃出来的难民，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看到官差就惊恐躲藏。
沈青囊暗中观察，心情沉重。疫情的影响和恐慌，正在蔓延。
十日后，他们抵达了西北重镇——凉州。
凉州城气氛更是肃杀。城墙高耸，守卫比平时多了数倍，进城盘查极严，尤其是前往西边的道路，已被彻底封锁，有重兵把守。
“药仙，前面过不去了。”赫连铁低声道，“官方通道全封了，只能走小路绕过去，但那边是戈壁滩，很容易迷路，而且……可能会遇到沙暴和流沙。”
沈青囊望向西边，天际昏黄，风沙更大。“就走小路。”
赫连铁对西北地形极熟，带着队伍绕开官道，钻入茫茫戈壁。这里没有路，只有一望无际的砾石和沙丘，狂风呼啸，环境恶劣。
又行了两日，干粮清水消耗大半。就在众人疲惫不堪时，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如同被狂风雕琢过的雅丹地貌区。无数土黄色的巨大土丘林立，形态诡异，如同魔鬼的城堡，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这就是‘魔鬼城’了。”赫连铁脸色发白，指着远处，“天坑就在魔鬼城最深处。从这里开始，就要万分小心了，这里不仅容易迷路，据说……还闹鬼。”
沙驼帮众们也露出畏惧之色。
沈青囊凝神感知，空气中果然弥漫着一股极淡的、与那死士身上相似的腐朽死气，虽然微弱，却无孔不入。这里的风沙声也格外诡异，仿佛夹杂着低语和哭泣。
“跟紧我，不要分散。”她沉声道，率先走入这片魔鬼之地。
雅丹地貌内部如同迷宫，风蚀的沟壑纵横交错，光线昏暗。赫连铁凭借经验在前面带路，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突然，走在最后的一名沙驼帮众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那名帮众脚下的沙地突然塌陷，整个人瞬间被流沙吞没了一半！他惊恐地挣扎，却越陷越快！
“是老六！”赫连铁目眦欲裂，就要冲过去救人。
“别动！”沈青囊厉声喝止，“是流沙！乱动只会一起陷进去！”
她迅速解下腰间长绳，甩给那人：“抓住！”
那人慌乱中抓住绳子，众人合力拉拽。但流沙吸力极大，眼看就要拉不上来！
就在这时，沈青囊敏锐地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从流沙下方传来！那不是普通流沙的声音！
“下面有东西！”她话音未落——
哗啦！
流沙猛地炸开！数条黑乎乎、粘稠滑腻、如同放大了百倍的沙虫般的怪物从沙下钻出，张开布满利齿的圆形口器，咬向那名帮众和拉绳的人！
“是沙虺！魔鬼城的怪物！”赫连铁惊恐大叫！
那沙虺口中喷出腥臭的黑气，显然有剧毒！
变故突生！众人猝不及防！
眼看那帮众就要被吞噬——
“玄霜！”沈青囊清叱！
白影一闪！玄霜如同闪电般扑上，利爪带着凛冽寒气，狠狠抓向最前方那条沙虺！
嗤啦！沙虺坚韧的表皮被撕裂，冒出腥臭的黑水！它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叫，缩回沙中。
与此同时，沈青囊手腕一翻，数枚淬毒银针激射而出，精准地射入另外几条沙虺的口器！
沙虺吃痛，疯狂扭动，暂时停止了攻击。
“快拉！”沈青囊大喝。
众人趁机发力，终于将那名吓瘫的帮众拖出了流沙范围。他腿上被沙虺利齿划开一道口子，伤口发黑，迅速肿胀起来，显然中了剧毒！
“不好！是虺毒！”赫连铁急道。
沈青囊迅速上前，点穴止血，取出解毒丹塞入其口中，又用银针放出毒血，敷上药膏。动作行云流水，暂时稳住伤势。
“此地不宜久留！沙虺通常群居！”赫连铁心有余悸。
众人不敢耽搁，扶起伤员，快速离开这片区域。
直到远离那片流沙，众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心有余悸。
“这鬼地方……比以前更邪门了！”一名帮众颤声道，“沙虺平时只在最深处的绿洲附近活动，怎么会跑到外围来？”
沈青囊看着伤员发黑的伤口，又感知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腐朽死气，心中不安越发强烈。这里的生物，似乎也受到了那黑沙毒瘴的影响，发生了异变，变得更加狂暴和具有攻击性。
魔鬼城，正在变成真正的魔窟。
而那天坑，就在这片魔窟的最深处。
前路，愈发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