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大漠孤烟（1/2）

药谷的清晨，总是浸润着草木清芬。露珠在龙胆草叶尖滚动，折射着初升的朝阳。沈青囊一袭素衣，银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正弯腰检查一株“七星海棠”的长势。玄霜伏在药田边的青石上，冰蓝眼眸半阖，享受着难得的安宁。玉葫芦中的蛊王气息平稳，仍在沉眠。

距那场震动朝野的“狼啸谷之变”，已过去三年。

三年来，天下渐趋太平。昭武帝励精图治，整顿吏治，轻徭薄赋，大雍朝显出中兴气象。江湖亦风波稍歇，幽冥教余孽在朝廷和正道联手清剿下，已难成气候。

沈青囊大多时间隐居药谷，潜心医道，偶尔外出云游，悬壶济世，“白发医仙”之名愈发响亮。她似乎已习惯了这份宁静，将过往的惊心动魄深深埋藏。

唯有夜深人静时，摩挲着那枚裂纹宛然的药谷令，才会想起西山下的诡异封印，想起幽冥教主临死前那句关于“钥匙”的嘶吼，以及昭武帝三年前那封密信提及的“西北异宝”。

这些，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散去，深底却依旧莫测。

她本以为，日子会这般平静流淌下去。直到——

“咻——！”

一道极其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山谷的静谧！一支尾部染着幽蓝火焰的短箭，如同毒蛇般射向沈青囊后心！

快！准！狠！

箭矢未至，一股阴寒刺骨的杀意已笼罩周身！

玄霜怒吼暴起，白影一闪，利爪拍向箭杆！沈青囊身形微侧，指尖一枚银针后发先至，精准点中箭镞！

叮！

箭矢被拍飞，钉入不远处树干，箭尾蓝火“噗”地熄灭，冒起缕缕毒烟。

几乎同时，山谷四周响起数道衣袂破风之声！七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不同方向扑出，刀光剑影，直取沈青囊周身要害！这些人黑衣蒙面，眼神空洞死寂，身手诡谲狠辣，竟全是悍不畏死的一流死士！

刺杀！而且时机、地点、配合，精准得可怕！

沈青囊眼神一凛。三年平静，终究是假象！

她足尖一点，身形如柳絮飘退，避开合击。玄霜已与两名死士缠斗在一起，狼嚎与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

这些死士武功路数诡异，不似中原门派，倒像是……西域手段？且他们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厌恶的腐朽气息，与当年幽冥教徒有些相似，却又更为阴冷。

是幽冥教余孽？还是……新的敌人？

沈青囊心念电转，手下却不慢。《青囊经》内力运转，身法飘忽，指尖银针如雨，专打穴位，逼得死士阵型微乱。但对方人多，且配合默契，一时难以摆脱。

激战正酣，异变再生！

谷口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鹰唳！紧接着是兵刃交击和怒喝声！

“保护先生！”

“拦住他们！”

是药谷的守卫！还有外人闯入？

沈青囊虚晃一招，逼退身前死士，目光扫向谷口。只见守卫正与另一伙人厮杀！那伙人装束杂乱，有中原武者，也有西域胡人，个个彪悍，武功不弱，为首一名独眼大汉，手持金刀，勇不可挡，正奋力向谷内冲杀，口中高喊：

“可是药仙当面？！我等有要事相求！事关西北苍生！望药仙救命！”

求救的？还是……苦肉计？

沈青囊眉头微蹙。刺杀与求救同时发生，太过巧合！

就在她分神的刹那，一名死士找到破绽，毒刃悄无声息刺向她肋下！

“呜！”玄霜怒吼，舍了对手，扑来救援，却被另外两名死士死死缠住！

眼看毒刃及体——

“嗡！”

沈青囊肩头玉葫芦猛然一震！沉睡的蛊王苏醒了！一道凝练的金光激射而出，后发先至，撞在毒刃上！

嗤——！

毒刃如同遇到克星，瞬间腐蚀消融！那死士惨叫一声，整条手臂化作脓血！

蛊王金光大涨，悬浮半空，散发出威严神圣的气息，对那股阴冷死气有着极强的压制力！剩余死士动作顿时一滞，眼中露出惊惧。

机会！

沈青囊并指如剑，点中最近一名死士眉心，后者哼都未哼便软倒在地。同时袖中滑出数枚“酥筋散”，迎风洒出！

死士们吸入药粉，筋骨酸软，战力大减。玄霜趁机猛扑，利爪撕扯，瞬间解决两人。

另一边，谷口的战斗也接近尾声。那独眼大汉武功极高，金刀挥舞，已砍翻数名守卫，浑身是血，却依旧死战不退，目光死死盯着沈青囊方向，充满急切。

沈青囊心念一动，示意玄霜和蛊王暂缓攻击，清冷开口：“住手。”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混战双方下意识停手。

沈青囊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最后落在那独眼大汉身上：“阁下何人？所为何事？”

独眼大汉见死士已被制服，松了口气，扔下金刀，单膝跪地，抱拳道：“在下沙驼帮帮主，赫连铁！冒犯药仙，实属无奈！只因西北突遭大难，非药仙不能解救！情急之下，只得硬闯，望药仙恕罪！”

沙驼帮？西北最大的马帮？沈青囊略有耳闻。看其神情不似作伪。

“西北大难？”她问。

“是！”赫连铁脸色悲愤，“三个月前，西北‘死亡之海’边缘的楼兰古城遗迹附近，突然地动山摇，塌陷出一个巨大的天坑！坑中涌出诡异的黑沙毒瘴，沾染者顷刻化为枯骨！更可怕的是，随之出现了一种怪病，患者初时浑身布满黑斑，畏光惧寒，数日后便神智错乱，力大无穷，攻击活人，如同……如同行尸走肉！疫情已蔓延数城，死者无数，官府封锁道路，却无法阻止疫情扩散！我等侥幸逃出，听闻药仙医术通神，特来求救！”

黑沙毒瘴？行尸走肉？沈青囊心中剧震！这症状，听起来与当年平阳府的“瘟种”有几分相似，却更为酷烈！难道……

她走到一名被制住的死士旁，扯下其面巾，只见对方面色青黑，瞳孔涣散，皮肤下隐约有黑色纹路蠕动，与赫连铁描述的初期患者症状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这些死士被用药物和邪术控制了神智，成了杀戮工具。

“控制这些死士的人，与西北疫情有关？”沈青囊看向赫连铁。

赫连铁咬牙切齿：“定然有关！我们逃出来时，曾遭到一伙神秘人追杀，武功路数与这些死士一般无二！他们似乎想阻止任何知情者离开西北！”

沈青囊眼神凝重。看来，西北出现的，不仅是天灾疫情，更可能是一场巨大阴谋！那些死士身上的腐朽死气，与幽冥教同源，却更为精纯古老。难道幽冥教并未根除，而是在西北死灰复燃？亦或是……出现了更可怕的东西？

联想到三年前的密信和“钥匙”之说，沈青囊隐隐觉得，这西北异变，恐怕与那神秘的封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药仙！西北百姓危在旦夕！求您出手相救！”赫连铁重重磕头，额头见血。

身后那些幸存的沙驼帮众也纷纷跪倒：“求药仙救命！”

看着眼前这些浑身浴血、眼含绝望与期盼的汉子，沈青囊沉默片刻。她本可继续隐居，避开纷争。但医者仁心，岂能坐视苍生罹难？更何况，这背后可能牵扯到师父的因果和更大的秘密。

她轻轻扶起赫连铁：“此事我已知晓。你们先行疗伤，稍后细说。”

她命药童安置沙驼帮众人，自己则走到那名症状最轻的死士前，仔细检查其脉象和瞳孔，又取了些许其血液样本。

情况比她想象的更复杂。这并非简单瘟疫，而是一种极其阴毒邪门的混合蛊毒！能制造如此大规模疫情，施毒者手段之高、图谋之大，令人心惊。

必须去西北一趟！

不仅为救人，也为查明真相。或许，那里有关于“钥匙”、关于药谷使命的答案。

她抬头，望向西北方向。天际，黄云漫卷，似有风沙起。

一场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药谷内，血腥气尚未散尽。守卫们清理着战场，将死士的尸体逐一检查后焚毁，以免毒瘴扩散。沙驼帮的伤员则被安置在偏殿，由药童悉心救治。

正殿内，沈青囊洗净手上血污，为赫连铁处理着臂膀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她的动作轻柔而精准，银针封穴止血，药膏敷上，清凉之意瞬间驱散了火辣辣的痛楚。

赫连铁这位铁打的汉子，此刻也忍不住龇牙咧嘴，但更多的是感激和焦急。

“药仙，您这医术……神了！”他喘着粗气，“西北那边，真的等不及了！黑沙瘴还在扩散，得病的人越来越多，官府封路，只能进不能出，里面的人……怕是撑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