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语与心痕(1/2)

第七章:夜语与心痕

日头西沉,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却难以驱散茅屋内愈发沉重的寒意。经过白日的喧闹与对峙,此刻的寂静显得格外深刻。林顺母亲依旧昏睡,但呼吸比昨日又平稳了些许,偶尔会发出无意识的、轻微的呻吟,似乎沉疴之下沉睡的意识,正与侵入的病痛进行着艰难的拉锯。

扁衣子调息了整整一个下午,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但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倦怠,却如同刻印般留了下来。她不再坐在角落,而是搬了树墩靠近炕边,方便随时观察病人的细微变化。玄霜安静地伏在她脚边,冰蓝色的眼眸在渐暗的光线中,像两盏幽幽的鬼火。

林顺默默地将早上剩下的山鸡汤热了,又熬了点稀薄的菜粥。他先将一碗撇净了油星的清汤端给扁衣子。这一次,扁衣子没有立刻拒绝,她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动作优雅,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她的目光落在炕上妇人瘦削的侧脸上,有些出神。

“神医,”林顺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今天……多谢您。”

扁衣子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林顺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赵四……您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只剩三年?”

扁衣子放下汤碗,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林顺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医者望闻问切,望为其首。气血盈亏,病邪深浅,多少会形之于外。至于年限,”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客观,“不过是根据其损耗程度与当前症状,做的推演。若他即刻禁欲节食,寻良医调理,或可延寿数载。若仍肆意妄为,三年已是乐观。”

林顺听得似懂非懂,但扁衣子话语里那种对生命规律的洞悉和漠然,让他心底微微发寒。他想起白日里她施展金针时那种近乎神圣的专注,与此刻谈论他人生死时的平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和母亲时而粗重、时而微弱的呼吸声。

夜色彻底笼罩了山村,窗外万籁俱寂。雨后的空气清新冷冽,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带来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忽然,一阵夜风掠过,吹得窗户上的草席轻轻晃动,也带来远处山涧更清晰的水流声。在这片自然的声响里,林顺似乎又听到了那极其细微的、呜咽般的铜铃声响。

他下意识地看向扁衣子。果然,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握着铜铃的手指收紧,指节再次泛白。她侧过头,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眼神空洞,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茅屋和夜色,看到了某个遥远而痛苦的场景。

林顺的心跳莫名加速。他想起第一次在药谷,第二次在归途,每次这铜铃在风中作响,扁衣子都会出现异常。这铃铛,还有这雨天(或雨后),似乎是她某个不能触碰的开关。

一股混合着好奇和担忧的情绪,促使林顺鼓起勇气,轻声问道:“神医……您……是不是不喜欢下雨天?这铜铃……好像每次有风,它响的时候,您都会不太舒服……”

话一出口,林顺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逾越了,触碰了不该触碰的禁忌。他紧张地看着扁衣子,生怕她因此动怒。

扁衣子没有立刻回答。她依旧望着窗外,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瘦削和脆弱。良久,就在林顺以为她不会回答,或者会冷声斥责时,她却用一种极其飘忽、仿佛梦呓般的声音低语:

“不是不喜欢……是怕。”

怕?林顺愣住了。这位能银针毙虫、直面村民围攻而面不改色的神医,会怕下雨天?

扁衣子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猛地收回目光,眼神瞬间恢复了惯有的冰冷,甚至比平时更冷,带着一种防御式的锐利。她看了林顺一眼,那眼神让林顺瞬间噤声。

“与你无关。”她生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重新闭上眼睛,摆出调息的姿态,但林顺能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不再平静。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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