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扎根的日子(2/2)

李骁龙捏着纸条,手与手之间传递的温度顺着掌心往四肢漫。他望着苏晚被苹果汁沾亮的嘴角,忽然觉得,这冬天一点都不冷了——有惦记的人在身边,有要做的事在眼前,就像冻土下的红薯根,哪怕裹着冰,也憋着股要往上冒的劲儿。

等农机展销会开幕,他望着远处的操场,忽然大声说,“咱把挖薯机开到展销会去,让所有人都看看,山里的地也能长出好庄稼,山里出来的人更造出好机器!”

苏晚咬着苹果笑,眼里的光比雪光还亮:“好啊,到时候我把土壤数据做成展板,跟你的机器摆一块儿。”

工具棚的铁皮被风吹得哐当响,像在替他们应和。李骁龙攥紧了手里的纸条,觉得那上面的字迹,都透着股春天的暖意。

寒假的火车摇摇晃晃驶进县城时,窗外的雪还没化。李骁龙扛着装挖薯机的木箱走在前面,苏晚背着帆布包跟在后面,棉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这就是你说的石头坡?”苏晚望着远处起伏的山梁,坡上的积雪里露出点点褐黄,那是没被盖住的土块。李骁龙点头,指着龙凤山最高处的那棵遮天蔽日的老松树:“我家就在树底下山前的龙凤庄,红薯地绕着坡能盘三圈。”

他爸早等在路口,手里攥着根磨亮的枣木棍,看见李骁龙身后的苏晚,愣了愣才咧开嘴笑:“这就是苏丫头吧?骁龙总在信里提你。”苏晚赶紧把包里的土壤检测仪递过去:“叔叔好,我来看看咱这儿的土。”

进了屋,他妈正往灶膛里添柴,铁锅上的玉米饼子冒着热气。“快上火盆边暖和暖和,”她拽着苏晚的手往火盆边推,“我给你们煮了红薯粥,就等你们到家呢。”

第二天一早,雪刚停,李骁龙就带着苏晚往红薯地去。坡上的雪被风扫得薄了些,露出冻硬的土地。苏晚蹲下来,把检测仪的探针插进土里,屏幕上跳出一串数字。“有机质含量比试验田高,”她眼睛发亮,“就是黏土比例大,得掺点沙质土才好。”

李骁龙忽然想起展销会那天老师傅的话,蹲在她身边画了个简易的翻土装置:“要是在挖薯机前加个碎土轮,把结块的黏土打碎,是不是就不用人工掺沙了?”苏晚立刻掏出记录本:“我算算轮齿间距……”

两人头挨着头凑在本子上,哈出的白气在纸页上凝成小水珠。远处的老槐树上,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惊得枝头的雪簌簌往下掉,落在两人的棉帽上,像撒了把碎盐。

下午试挖薯机时,李骁龙他爸蹲在旁边看,手里的白河烟早灭了都没察觉。当铁爪顺着根须轻巧地勾起一串冻在土里的红薯,他突然瞪大眼睛:“这玩意儿,能顶十个壮劳力啊。”苏晚举着相机拍下这一幕,镜头里,李骁龙正低头调整机器,阳光落在他冻红的耳朵上,像落了点火星。

临走前一晚,李骁龙妈把苏晚拉到里屋,塞给她个蓝布包。“这是我攒的红薯干,”她拍着她的手,“城里没有这么实在的甜。”苏晚打开一看,里面还裹着双新纳的布鞋,针脚细密,鞋面上绣着小小的红薯花。

站台上,李骁龙忽然从包里掏出片压平的红薯叶,是秋天在试验田捡的,叶脉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我把挖掘爪的角度又改了改,”他指着叶梗的弧度,“就照着这个来,准错不了。”

苏晚接过叶子,夹进记录本。火车启动时,苏晚把布鞋抱在怀里,望着窗外倒退的山梁。车窗外,龙凤山山顶那棵老松树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个小黑点。她忽然想起李骁龙他妈说的话:“好红薯都是先苦后甜,埋在土里越久,芯子里越蜜。”觉得这话像说红薯,又像说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