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2/2)

皇上指尖抚过脖颈结痂的血痕,那道狰狞的伤口在龙袍领口若隐若现。他望着满身血污的谢景渊和沈清辞,玄色龙纹靴踏过满地碎瓷,眼眶泛起病态的潮红:“景云二十三年冬夜,朕在冷宫啃食馊馒头时,是你们翻墙送来热粥;今晨叛军的刀刃擦着朕喉骨而过,又是你们血染甲胄......” 帝王枯瘦的手掌堪堪伸出,却在触及两人发顶时,被轰然跪地的叩首声惊得悬在半空。

青砖地因剧烈震动扬起细尘,谢景渊染血的银甲与沈清辞破碎的玄色道袍在月光下交错成刀光剑影的残影。“臣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声浪撞碎残留在梁上的蛛网,惊起栖息在藻井里的夜枭,那凄厉的啼叫混着远处未歇的战鼓声,在空旷的奉天殿内激荡出令人战栗的回响。月光透过箭雨洞穿的窗棂,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投在蟠龙柱上,恍若三尊浴血的修罗。

“都起来吧。” 皇上俯身时,明黄的龙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绣着十二章纹的袖口露出一截暗青色胎记。他亲手扶起两人,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污渗进谢景渊冰冷的铠甲:“谢爱卿查科场舞弊案,在贡院地下祭坛与叛党血战三日三夜,这吏部尚书的担子,你当得!” 帝王转而望向沈清辞染着朱砂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昨夜驱邪时画符的痕迹,“沈卿家在鬼市擒获蛊毒师,以玄阴罗盘镇住三百孤魂,这‘镇邪御史’之名,亦是实至名归。”

谢景渊叩首时,腰间的螭纹玉佩与青砖相撞发出清响,恍惚间又回到那个暴雨夜 —— 他浑身湿透跪在刑部大牢,为被构陷的恩师求一线生机。而沈清辞望着帝王腰间的九龙玉佩,忽然想起幼时在道观后山,也曾见过同样纹饰的玉牌挂在被屠戮的村民颈间。两人谢恩起身时,奉天殿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砸在残垣断壁上,冲刷着凝结的血迹。

三日后的早朝,丹墀下跪着戴枷的王显与张霖。太后被白绫勒住脖颈,珠翠散落一地,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此刻涨成猪肝色。“你们篡改考生试卷时,可曾想过寒窗十年的学子?” 皇上猛地将奏折摔在蟠龙石阶上,奏折里夹着的染血墨锭滚到张霖脚边,“用蛊虫控制监考官那日,可听到那些无辜者的哀嚎?”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洇开点点猩红,却仍强撑着吼出判决:“夷三族!抄没全部田产充作科举资费!”

当囚车碾过朱雀大街,谢景渊站在吏部衙门前,看着新贴出的科举告示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告示上墨迹未干,却已聚满围观的寒门书生。他摸了摸怀中恩师留下的断笔,转身走向与沈清辞约定的茶楼。

“云间楼” 的雕花窗棂漏进细碎阳光,谢景渊将密信推过茶案时,青瓷茶盏里的龙井泛起细密涟漪。沈清辞接过信笺的瞬间,玄阴罗盘突然发出蜂鸣,裂纹中渗出的暗红微光映亮他骤然苍白的脸。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详细记载着阴阳门在西南十三州的据点,以及那些被抹去的屠村记录。当看到 “太后之父曾在阴阳门担任左护法” 时,沈清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滴落在信纸上,竟与墨迹相融成诡异的图案。

远处传来的铃铛声像是毒蛇吐信,茶馆里的茶客突然集体捂住耳朵,有人甚至撞翻桌椅夺门而逃。沈清辞的罗盘疯狂旋转,指针最终定在西北方位 —— 那里,正是太后生前居住的长乐宫。谢景渊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他想起三日前搜宫时,在长乐宫密室发现的半卷《阴阳秘术》,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的黑色符咒,与当年屠灭沈家村的凶徒所用如出一辙。

“他们在召唤血煞。” 沈清辞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传来,他解开道袍,心口处的胎记正泛着妖异的红光,与罗盘遥相呼应,“当年那些黑衣人说我命格特殊,现在想来,竟是为了这具能引动龙脉的躯体......” 话音未落,茶馆的梁木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屋顶瓦片簌簌而落,露出外面翻涌如墨的乌云。

长乐宫深处,黑袍人摇晃着青铜铃铛,祭坛上的陶罐突然炸开,无数蛊虫组成的阴阳鱼图腾在地面游动。他望着墙上悬挂的沈清辞画像,枯槁的手指划过画中人眉眼:“玄阴之体,龙脉引信,当真是天赐大礼......” 随着铃铛声愈发急促,整个宫殿开始震颤,地下深处传来远古巨兽苏醒般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