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2/2)

玄阴罗盘在怀中烫得厉害,青铜盘面贴着肋骨,像是揣了块烧红的烙铁。沈清辞下意识攥紧罗盘,指腹蹭过盘面凹凸的阴阳鱼纹路,突然想起三皇子寝宫里那半块刻着鬼纹的玉佩 —— 此刻罗盘映出的虚影里,祭坛下堆积的头骨缝隙中,正卡着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只是边缘多了道新鲜的裂痕。

八月十五祭天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心口的阴阳鱼胎记也愈发躁动。沈清辞比谁都清楚,那不仅是阴阳门开启的时刻,更是他作为 “纯阴钥匙” 的祭日。而昨夜回溯幻境里,那个站在百年前祭台旁的黑袍人,袖口露出的半边银面具、面具下若隐若现的师门玉佩,正将十年前屠村的血债、今日外戚王氏的阴谋,还有他失踪多年的师兄林玄,死死缠成一团解不开的死结。

晨雾如同浸透尸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城郊破庙上,裹着腐朽的霉味和铁锈般的血腥气。沈清辞是被心口撕裂般的灼痛惊醒的,恍惚间,白鹿书院的幻境还在眼前打转。青石板铺就的祭台泛着冷光,幼年的谢景渊扎着红绳的发梢在风中轻晃,供桌上那尊戴着金色面具的神像,面具眼窝处的裂痕像极了此刻破庙梁上的蛛网。风穿过裂痕发出 “呜呜” 声,与幻境里祭典的吟唱诡异重合,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猛地坐起身,稻草堆里的碎草扎进沾满血污的玄色道袍,后背的伤口因动作牵扯,传来一阵钻心的疼。那是昨夜从三皇子地宫逃出来时,被铁牢栏杆划开的。当时只顾着逃命,伤口没来得及处理,此刻边缘已经泛着青黑,隐隐透出地宫特有的阴毒气息,仿佛有无数小虫子在皮肉里啃噬。

“醒了?”

谢景渊的声音从破庙角落传来,带着一丝压抑的喘息。沈清辞转头望去,只见谢景渊背靠着斑驳的土墙,右腿伸直,裤管卷到膝盖。缠着的发黑布条边缘还在渗血,暗红色的血珠顺着小腿肚滑到脚踝,滴在青砖上,晕开的血渍竟慢慢凝成了阴阳门符咒特有的 “勾魂纹”。那是第三卷破庙大战火魅时,被地底钻出的锁链砸伤的旧伤,昨夜逃亡时又被藤蔓刮裂,伤口周围的皮肉翻卷着,看着触目惊心。

谢景渊低头处理伤口,从怀中摸出个皱巴巴的油纸包,里面是仅剩的半盒金疮药。他的左手不太灵活,显然是牵动了左肩被食魂蛊幼虫咬过的旧伤。指尖捏着药勺往伤口上撒药时,指节因用力泛白,眉头紧紧皱起,却强忍着没发出一点声音。直到药粉触到伤口的瞬间,喉间才溢出一丝极轻的闷哼,转眼就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沈清辞看着他这副硬撑的模样,心口的灼痛突然加剧。他撑着稻草堆想站起来,眼前却又闪过幻境里的画面:幼年的自己被黑袍人按在祭台上,桃木剑掉在地上;幼年的谢景渊挥着小七星剑冲过来,却被锁链绊倒,眼里满是焦急和不甘。那股无力感和此刻看着谢景渊带伤硬撑的心疼,像两团冰,死死堵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慢点,别着急。” 谢景渊抬眼看到他踉跄的样子,立刻放下药盒,想撑着墙站起来。可右腿刚一用力,钻心的疼痛就让他倒抽一口凉气,身体剧烈晃动,手忙脚乱地扶住身边的断柱才勉强稳住。他看着沈清辞眼底还没散去的恍惚,担忧瞬间盖过了自己的疼痛:“刚从回溯里出来,魂魄还不稳,别乱动,容易招阴。”

沈清辞没听劝,还是一步步挪到他身边,蹲下身,目光死死盯着他渗血的裤腿。指尖刚碰到布条,就被谢景渊轻轻推开:“没事,就是皮外伤,等回了京城找太医换个药就好。”

“皮外伤会流血流到现在?” 沈清辞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他伸手把谢景渊的手拨到一边,小心翼翼地解开布条。布条和伤口粘在一起,每扯一下都带出一丝血珠,谢景渊的腿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却还是强装镇定:“真没事,你忘了我上次在古墓被阴兵长枪刺中,比这严重多了,不也挺过来了?”

“那不一样。” 沈清辞的指尖顿了顿,抬头看向谢景渊。破庙的晨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照亮了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昨夜为了守着自己,谢景渊几乎没合眼,眼下满是疲惫,嘴唇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上次有师父留下的疗伤丹,这次我们什么都没有,再硬撑,等不到回京城,你就先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