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2/2)
更鼓声中,谢景渊提笔蘸墨,却见砚台里的墨汁泛起涟漪。抬头望去,窗棂外不知何时飘起细雨,雨丝在烛光里织成细密的网。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二十年前的雨夜,父亲也是这般伏在案前,奋笔疾书弹劾奏章,烛泪与雨水在宣纸上晕开,终成浸透鲜血的绝笔。
王显府的灯笼在雨幕中明明灭灭,书房里的人正将柳明远的考卷塞进火盆。火苗窜起时,他腕间的翡翠扳指折射出幽绿的光,与墙角堆积如山的
卷册相映成辉。而西校场的演武厅内,张霖的甲胄在火把下泛着冷光,他用剑尖挑起地图上的御史台标记,突然发出一阵狂笑,惊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谢景渊将写满批注的名册收入檀木匣。匣底压着半块玉佩,那是周明赴考前留下的信物,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的吆喝声里,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御史台的灯笼不灭,大雍的青天就还在。
四月初三的亥时,浓稠夜色里,碎银般的月光洒落,将王显府的飞檐翘角镀上一层冷辉,却始终穿透不了檐下垂落的暗紫色帘幔。那帘幔浸过防腐的药汁,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在夜风中微微摆动,像极了谢景渊瞥见的太后亲卫护甲颜色,透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沈清辞如鬼魅般贴着墙根挪动,他身着的夜行衣玄色布料与阴影完美相融,唯有腰间玄阴罗盘渗出暗红微光,在青砖上投下细碎光点,恰似周明怨煞未干的血痕,让人不寒而栗。
“公子,檐角有影卫。” 春桃的声音从右侧老槐树后传来,透着几分紧张。她手中铜盆里的艾草雄黄水正泛着细密气泡,水面倒映出檐角黑影的轮廓。“共三个,都背着短弩,箭囊里的箭羽泛着诡异绿光,是涂了蛊毒的‘噬魂箭’—— 和上次在东配殿遇到的一模一样。” 她话音未落,头上银簪突然烫得吓人,簪头珍珠泛着深红外晕,这是南疆蛊术里 “近蛊则赤” 的征兆,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预警都要强烈,预示着前方危机四伏。
沈清辞抬手按住不停震颤的罗盘,青铜盘面的震动突然变得有规律起来,每三次轻颤就伴随一次暗红微光的暴涨 —— 这是他与谢景渊约定的 “危险等级信号”,三次轻颤意味着 “怨煞与蛊虫共存”,比单纯的厉鬼更凶险万分。他顺着春桃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檐角黑影的靴底沾着贡院特有的红胶泥,靴筒内侧还露出半片曼珠沙华纹的布片,与王显书房画像框上的纹路完全一致。“绕到假山后,那里有暗卫留下的密道入口。” 他压低声音,指尖划过墙面青苔,终于触到一处微微凸起的砖块 —— 那是谢景渊下午勘察时留下的标记,砖缝里还嵌着半片御史台特制的银箔,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两人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穿过铺满碎石的小径。碎石下突然传来细微的 “咔嚓” 声,春桃猛地驻足,手中铜盆差点脱手:“公子,脚下有蛊卵!” 她迅速用桃木剑拨开碎石,下面泛着幽绿的土壤显露出来,土壤里嵌着细小的卵壳,卵壳上的曼珠沙华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是‘噬心蛊’的卵,比东配殿的怨蛊更毒,只要踩碎,蛊虫会立刻钻进鞋底 —— 王显这是把整个后院都变成了蛊阵!” 她神色凝重,迅速从药箱里掏出艾草粉,撒在周围。粉末接触土壤的瞬间,发出 “滋滋” 的轻响,卵壳纷纷爆裂,流出黄绿色的汁液,汁液里竟还缠着细小的血丝 —— 那分明是考生的血,与李秀才伤口的血渍颜色完全相同,昭示着王显的残忍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