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体温的记忆(2/2)
温景然摇摇头。其实药片没什么味道,只是生病让她对一切都变得敏感。
吃完药,陆星辞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重新坐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温景然这才注意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本厚厚的画册。
“睡不着的话,我给你读点东西?”他翻开画册,里面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风景素描,“这是我去年去写生时画的。这是青城山,这是都江堰......”
他的声音平稳低沉,在安静的房间里缓缓流淌。温景然闭上眼睛,听着他描述每幅画背后的故事——哪幅是在雨中画的,哪幅画到一半被猴子抢走了铅笔,哪幅的视角是趴在悬崖边才找到的。
那些画面随着他的描述,在她脑海中渐渐清晰。她仿佛能看见晨雾缭绕的山峦,能听见江水奔腾的声音,能感受到他作画时专注的呼吸。
身体依然难受,高烧带来的头痛和乏力如影随形。可心里的恐惧和孤独,却在他的声音里一点点消散。
她不再是被困在病痛中的孤魂,而是有人陪伴、有人守护的“苏清沅”。
不知过了多久,药效再次上来,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温景然的意识渐渐模糊,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她感觉到陆星辞又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次,她主动回握了一下。
很轻的一个动作,几乎察觉不到。但陆星辞的手指微微一顿,然后,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温景然就在这样的紧握中,沉沉睡去。
没有噩梦,没有恐惧,只有安心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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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
温景然是被渴醒的。喉咙干得像要裂开,她艰难地吞咽,却只带来更强烈的刺痛。
房间里亮着一盏小夜灯,暖黄色的光线勉强驱散黑暗。她微微偏头,看见陆星辞还坐在那张椅子上,但姿势变了——他仰头靠着椅背,眼睛闭着,显然又睡着了。
台灯的光晕勾勒出他疲惫的侧脸。温景然这才注意到,他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外套,袖口处有被水打湿又干涸的痕迹。头发也有些凌乱,平日里总是干净清爽的少年,此刻看起来竟有些狼狈。
可他搭在床沿的那只手,依然保持着那个随时可以握住她的姿势。
温景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想起这一天一夜的点点滴滴:他一次次起身换毛巾,一次次试她额头的温度,一次次在她做噩梦时握住她的手,一次次用平静的声音驱散她的恐惧。
这个人,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没有一句抱怨,没有一丝不耐,就这样守在这里。
整整一天一夜。
眼眶忽然发热。温景然慌忙眨眨眼,把涌上来的湿意逼回去。她不想吵醒他,于是努力撑起身体,想要自己够到床头柜上的水杯。
可高烧耗尽了她的力气。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头晕目眩,手臂软得抬不起来。水杯在指尖碰了一下,“哐当”一声倒在柜面上,水洒了出来。
陆星辞瞬间惊醒。
他几乎是弹起来的,第一时间看向温景然:“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难以掩饰的紧张。
温景然摇摇头,指了指水杯,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陆星辞立刻明白过来。他扶她重新躺好,然后重新倒了杯水,试过温度后,才递到她唇边。
“慢点喝。”他轻声说。
温景然小口小口地啜饮。温水滑过干痛的喉咙,带来舒缓的凉意。她喝得很慢,陆星辞也不催,只是稳稳地端着杯子,目光落在她脸上,专注而温和。
喝完水,陆星辞重新量了她的体温:38.1c,比白天低了一些,但依然在发烧。
“明天如果还不退烧,就得去医院了。”他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温景然点点头。她对“医院”这个概念依然模糊,但知道那是治病的地方。
重新躺下后,她却没有立刻闭眼,而是看着陆星辞,用口型无声地说:“谢谢。”
陆星辞看懂了。他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很轻地弯了一下。
“睡吧。”他说,声音比刚才更柔和,“我在这儿。”
温景然闭上眼睛。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睡着。她能感觉到陆星辞重新坐下,能听到他轻微调整姿势的声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肥皂和疲惫的气息。
还有那只手,依然虚虚地搭在床沿,离她那么近。
她想,等她病好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不只是说“谢谢”,而是要用行动,用他能感受到的方式。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暖洋洋的,连身体的难受都仿佛减轻了些。
夜渐渐深了。窗外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一两声虫鸣。
温景然在药效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下,再次沉入睡眠。这一次,她睡得很安稳,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浅浅的、不易察觉的笑意。
而陆星辞坐在椅子上,在夜灯暖黄的光晕里,看着她安睡的侧脸,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只知道,当她打电话说“难受”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立刻到她身边。
只知道,看到她烧得满脸通红、脆弱无助的样子时,心里某个地方揪紧了。
只知道,守在这里,看着她一点点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有些情感,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生根发芽,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迎风生长。
而这场病,这场守护,也许就是那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