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发入魂（1/2）

黔西南基层诊疗点的暴雨夜，雷声裹挟着瓢泼大雨，砸得玻璃窗嗡嗡作响。诊疗点的灯忽明忽暗，苏烈刚把最后一批消毒器械放进无菌柜，就听到门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夹杂着车轮碾过积水的轰鸣。

“医生！救命啊！”一辆皮卡车冲破雨幕，猛地停在诊疗点门口，车门打开，两个浑身湿透的汉子抬着一副担架冲进来，担架上的人浑身是血，身下的防水布早已被染红，血水顺着布角滴落在地，瞬间积成一小滩。

“什么情况？”苏烈瞬间绷紧神经，和刚从里间出来的江辰一起冲过去。江辰的白大褂被夜风掀起一角，精致的眉眼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凝重，指尖快速搭上患者颈动脉——脉搏微弱，几乎摸不到。

“是李大叔！在山上炸石头，被飞石砸中了肚子！”其中一个汉子气喘吁吁，“一开始还能说话，路上就昏过去了，肚子越来越胀，血止不住！”

患者李建国，58岁，常年在山区采石场务工。林溪快速测量生命体征，声音带着颤音：“血压60\/35mmhg，心率150次\/分，失血性休克！腹部膨隆明显，叩诊浊音，疑似腹腔内大出血！”

超声仪刚启动，屏幕上就出现了触目惊心的画面：腹主动脉下段动脉瘤破裂，合并右侧髂动脉畸形分支出血，血肿已经蔓延至整个盆腔，出血速度快得惊人——常规止血药物和压迫根本无效，必须立刻进行介入栓塞。

“基层设备只能做简单介入，腹主动脉瘤破裂合并血管畸形，风险太高了！”基层医生脸色惨白，“而且他的髂动脉分支扭曲成‘z’形，穿刺难度极大，稍有不慎就会戳破血管，当场死亡！”

李建国的儿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混着雨水淌下来：“医生，求求你们救救我爸！转院太远，他撑不住了！”

江辰没有丝毫犹豫，脱下外套扔在一边，露出里面的手术服：“苏烈，你负责超声引导+稳定患者体位，我来做介入栓塞。林溪，准备微导管、弹簧圈、止血凝胶，还有铅衣！”

“不行！”苏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眉头拧成疙瘩，“他的血管畸形是罕见类型，‘z’形弯曲处还有钙化，你就算穿了铅衣，在这破设备下反复穿刺，辐射剂量会超标，而且一旦失败，患者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江辰抬眼看向他，眼神坚定得不容置疑：“现在没有时间犹豫，反复穿刺只会让他失血更多，只能‘一发入魂’，一次命中出血点。你信我。”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苏烈看着他眼底的光，想起无数次并肩作战的瞬间——江辰看似精致孤傲，可在生死关头，永远比谁都敢拼。他松开手，咬牙道：“我信你！但你必须听我的，超声引导我来把控，你只负责操作，不准逞强！”

铅衣厚重如铁，穿在身上瞬间压得肩膀发沉。江辰佝偻着身子，趴在dsa机前，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指尖握着0.3毫米的微穿刺针，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苏烈站在他身侧，双手稳稳托着患者的骨盆，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却不敢有丝毫晃动——患者体位哪怕偏移1毫米，穿刺就可能失败。

“超声定位完毕，出血点在腹主动脉瘤破口处，髂动脉畸形分支直径仅2毫米，穿刺角度37度，深度8.5厘米！”苏烈的声音沉稳，每一个数据都精准无误，“准备好了吗？”

江辰深吸一口气，铅衣下的手术服早已被汗水浸透，后背的酸痛牵扯着神经，可他的手却稳如磐石。“推注造影剂。”他轻声说。

屏幕上，造影剂顺着血管流动，红色的出血点像一条毒蛇，在昏暗的影像中格外刺眼。江辰屏住呼吸，指尖缓缓推进穿刺针，针尖在超声引导下，穿过皮肤、肌肉、腹膜，一步步靠近目标血管。

“慢一点，还有1厘米，避开钙化点！”苏烈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江辰的额头渗出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无菌布上。他能感觉到辐射穿过铅衣的灼热感，也能听到患者监护仪上越来越急促的滴答声——血压已经降到55\/30mmhg，心率160次\/分，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几十秒。

“就是现在！”江辰猛地发力，穿刺针精准刺入髂动脉畸形分支，距离出血点仅0.3毫米。“造影确认！”

屏幕上，造影剂顺畅地流入目标血管，没有偏离，没有渗漏，完美命中！“成功了！”林溪忍不住低呼，却立刻捂住嘴，生怕打扰他们。

江辰没有停顿，指尖快速切换器械，将微导管顺着穿刺针送入出血点：“释放弹簧圈，注入止血凝胶！”

苏烈紧紧盯着屏幕，同时报出患者数据：“血压60\/35mmhg，心率155次\/分，出血速度减慢！”

弹簧圈在血管内展开，像一朵金属花牢牢堵住破口，止血凝胶顺着微导管流出，形成一层薄膜，彻底封堵住渗漏的血管。前后不过三分钟，屏幕上的出血信号完全消失，患者的心率渐渐回落，血压开始缓慢回升。

“出血停止！”林溪的声音带着哽咽，“血压70\/40mmhg，心率140次\/分，意识有轻微恢复！”

江辰长舒一口气，身体一软，差点栽倒，苏烈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后背的汗水，滚烫而粘稠。“先别松，观察五分钟，防止二次出血。”苏烈的声音也有些沙哑，托着患者的手早已酸麻，却依旧保持着稳定。

五分钟后，超声复查显示血肿没有扩大，患者生命体征趋于稳定。江辰这才卸下力，苏烈扶着他慢慢脱下沉重的铅衣，露出他被压得发红的肩膀，上面隐约可见之前留下的旧痕。“怎么样？辐射剂量够高吧，头晕不晕？”苏烈的语气带着责备，却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肩膀。

江辰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没事，一发入魂，值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长时间紧绷的神经放松后，后背的酸痛愈发明显，却还是强撑着站直身体。

李建国的儿子冲过来，对着两人深深鞠躬，泪水混着雨水打湿了地面：“谢谢你们！谢谢江医生！谢谢苏医生！你们真是我爸的再生父母！”

江辰刚想说话，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苏烈立刻扶住他的腰，语气急促：“说了让你别逞强，辐射过量了！”他半扶半搀着江辰走到椅子边坐下，拿起桌上的葡萄糖水递给他，“快喝点，补充点能量。”

江辰接过水杯，手指微微颤抖，喝了两口才缓过来。他看着苏烈忙前忙后的身影，看着他细心叮嘱林溪后续护理事项，看着他蹲在床边给李建国检查引流管，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从最初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并肩作战，再到此刻他毫无保留的关心，这份情谊，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同事。

苏烈安排好患者后，走回江辰身边，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拿起另一瓶水喝了一大口。“你刚才那一下，真是赌命。”苏烈的声音低沉，“那血管畸形太罕见，就算在大医院，也未必能一次命中。”

“不赌不行。”江辰轻声说，“他的出血速度太快，反复穿刺只会让他失血更多，与其冒险试几次，不如孤注一掷。”他转头看向苏烈，眼底带着一丝认真，“而且，我知道你会帮我稳住。”

苏烈的心猛地一跳，转头对上他的目光，昏暗的灯光下，江辰的眼睛格外明亮，带着一丝依赖，一丝信任。苏烈别开脸，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废话，我不帮你，谁帮你？总不能看着你在这儿栽跟头。”

江辰笑了笑，没有戳破他的口是心非。他能感觉到肩膀上残留的触感，苏烈的手很有力，揉得很舒服，缓解了不少酸痛。这种默契，不需要多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够了。

深夜，雨渐渐停了，患者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被转往县级医院进一步治疗。诊疗点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灯光昏暗而温暖。苏烈坐在桌子对面，看着江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眉头微微蹙着，显然是后背的酸痛还在折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