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扭曲的显影与记忆的裂痕(1/2)

接下来的几天,时光相馆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时间流速缓慢而粘稠的异度空间。外界的光线与喧嚣被厚重的窗帘隔绝,馆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消毒水味,以及一种精神高度透支后特有的沉闷气息。这里不再是一个营业场所,更像是一个战后亟待修复的堡垒,或者说,一个收容着重伤灵魂的临时避难所。

凌异的情况比看上去更加糟糕。他大部分时间昏昏沉沉地躺在二楼临时铺就的床铺上,额头上覆盖着被玲灵用冷水不断更换的毛巾。高烧如同跗骨之蛆,反复侵袭,将他抛入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充满阴影的噩梦深渊。在那些破碎的梦境里,他时而坠入冰冷漆黑的河底,被无数苍白的手臂拖拽;时而又回到恩师那间熟悉的暗房,但空气中弥漫的不是显影液的酸味,而是皮肉烧焦的恶臭,火焰是幽绿色的,舔舐着一切,而师父沈牧之的身影在火中扭曲,无声地向他伸出手,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警告;最可怕的是,那个名为“蚀影”的扭曲阴影,如同噩梦的主角,时而在墙角蠕动,时而化作巨大的、没有面孔的轮廓,笼罩整个梦境,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冰冷恶意。

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凌异都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不止,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确认自己身处现实。精神力严重透支的后遗症不仅体现在身体的高烧和虚弱上,更在于他对自身能量感知的紊乱。那缕侵入体内的阴寒怨气,在“蚀影”恶意冲击下,仿佛被激活了凶性,在他经脉中左冲右突,带来阵阵刺骨的绞痛,甚至干扰了他对周围环境的正常感知,偶尔会产生短暂的幻听,仿佛有细碎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在耳边萦绕。

玲灵承担起了所有的照料和守护工作。她强忍着自身结界破碎带来的精神萎靡和头痛,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工蜂,忙碌在相馆的各个角落。她为凌异擦拭身体降温,喂他喝下勉强熬煮的稀粥和苦涩的中药,时刻关注着他的体温和呼吸变化。当凌异陷入噩梦发出痛苦的呓语时,她会紧紧握住他的手,低声在他耳边重复着“没事了,我们安全了”,试图用自己微弱的存在感将他从梦魇中拉回。

同时,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对相馆本身的防护。虽然凌异重伤,那块诅咒黑石和那张诡异底片暂时安静,但谁知道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每日坚持进行基础的结界练习,哪怕只能维持一个覆盖床铺大小的微弱力场,也要确保凌异在沉睡时有一层最基本的保护。她还将凌异之前画的各类符箓贴在门窗的关键位置,尽管不确定效果,但求一个心理安慰。

在凌异昏睡的间隙,玲灵开始系统地翻阅从暗格中找到的沈牧之的旧笔记。这些笔记本大多牛皮纸封面,边角磨损,散发着旧纸张和墨水的混合气味。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摄影构图、光线运用、不同胶片的特性对比等扎实的技术心得,字迹工整,条理清晰,透露出沈牧之作为一位艺术家的严谨与深厚功底。玲灵甚至能从中想象出当年凌异在此求学时,师徒二人在暗房红灯下专注工作的温馨场景。

然而,当她翻到几本笔记的最后几页时,气氛陡然一变。这些页面上的字迹变得潦草、急促,用的也是极硬的铅笔,书写很浅,仿佛怕被人发现。内容不再是技术探讨,而是一些断断续续、充满隐喻和不安的碎片:

· “光与影的边界……并非恒定……今日之轮廓,或许明日即化为混沌……”(页边画着一个模糊的、正在消散的人形阴影)

· “底片……不止记录光影……更记录‘存在’的痕迹……甚至……是‘意念’的残渣?”(“意念”二字被重重圈起)

· “它们……在观察……透过镜头……也在镜子的另一端……”(这句话让玲灵脊背发凉)

· “追求‘绝对真实’……是否意味着……必须拥抱‘绝对虚无’?此路……大凶!”(“大凶”二字几乎力透纸背)

· “警告……‘影斋’……不可接触……不可窥探……如影随形……”(“影斋”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被反复涂抹又写下)

这些破碎的信息,像散落在迷雾中的拼图碎片,与陈国胜带来的底片、凌异窥探到的“蚀影”隐隐勾勒出一个模糊而恐怖的轮廓。一个名为“影斋”的神秘组织,在追求一种危险的、涉及“影”与“真实”的禁忌知识,而师父沈牧之显然接触并洞察了其危险性,甚至因此引火烧身。“它们”在观察?指的是“影斋”成员,还是……某种更非人的存在?

玲灵越看越是心惊,同时也感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对手的强大和诡异,远超他们之前的想象。她将这些关键页面的内容仔细抄录下来,准备等凌异好转后一起研究。

陈国胜在第三天再次上门,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和水果。当他看到凌异脸色蜡黄、虚弱地躺在床上,甚至连起身都困难时,这个饱经风霜的汉子脸上露出了混杂着愧疚、绝望和恐惧的复杂神情。

“凌先生……这……这都怪我啊!我不该拿那鬼东西来麻烦您!”陈国胜的声音带着哭腔,手足无措地站在床前。

凌异勉强睁开眼,摇了摇头,声音虚弱但清晰:“不关你的事……陈叔。底片里的东西……比预想的厉害。”他没有详细描述“蚀影”的恐怖,只是简单归咎于能量反噬。“我需要……时间恢复。”

陈国胜看着凌异的样子,又想到家中疯癫的儿子,老泪纵横,但也知道急不来。他留下东西,千叮万嘱让凌异好好休息,忧心忡忡地离开了。他背影佝偻,仿佛又苍老了几岁。

玲灵送走陈国胜,回到凌异床边,心情更加沉重。时间,他们需要时间,但陈国胜的儿子等得起吗?那个“蚀影”会给他们时间吗?

在床上煎熬了整整七天后,凌异的烧终于退了,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走路需要扶着墙壁,但至少意识清醒,能够进行简单的对话和思考。高烧退去后,那种精神被撕裂的剧痛有所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经脉中隐隐的刺痛感。他知道,自己的状态远未恢复,精神力如同干涸的河床,需要慢慢滋养。

但他更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每多拖延一天,陈国胜儿子的情况就可能恶化一分,“影斋”和“蚀影”的威胁也可能更近一步。他必须尽快从底片中获取更具体、更直接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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