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意识消散前的回忆(1/2)
黑暗像涨潮的海水,从脚踝漫到胸口时,陈华亨反而生出种前所未有的松弛。只剩下一种泡在温泉里的慵懒,连转动念头都像要陷进棉花里。
他试着掀了掀眼皮,睫毛却重得像粘了铅块,只能任由黑暗将自己裹得更紧。耳边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清溪村老槐树下无数蝉鸣叠在一起,又像是唐清旭煮药时陶罐咕嘟的轻响。那些声音忽远忽近,带着种熟悉的韵律,让他想起某个梅雨季的夜晚,雪球化形后抱着被子挤到他房间,两人听着屋檐滴水敲石阶,她还偷偷把脚伸进他暖炉边的傻样。
第一个清晰浮现在脑海里的,是雪球刚化形成少女的那天。
记忆的书页被风哗啦啦掀开,停在某个洒满阳光的午后。清溪村的药圃边,唐清旭蹲在地里种醒神花,指尖沾着泥土,却小心翼翼地避开每株嫩苗的芽尖。陈华亨坐在老槐树下擦枪,玄铁枪身被阳光照得发亮,李大明扛着刚打的野猪路过,唾沫横飞地吹嘘 “这畜生前腿能扛住我三枪”。
而雪球,穿着唐清旭给她改的雪白衣裙,正蹲在药圃的竹篱笆上,脚边还挂着个装野果的小竹篮。她总爱跟唐清旭闹,趁姑娘不注意就摘片醒神花的叶子,踮着脚往陈华亨头上扔,叶片落在他发间时,还会得意地晃悠尾尖的银白绒毛。唐清旭发现了,就嗔笑着伸手去挠她的腰,两人在花丛边追闹,惊飞了停在花蕊上的蜜蜂,也把阳光搅得满世界晃。
“等这些花开了,就能晒成干做安神香。” 唐清旭直起身时,额角沾了片花瓣,她抬手拂去的动作温柔得很,“到时候给你缝个香囊挂在枪上,省得你每次打坐都因为心浮走火入魔。”
陈华亨当时还嘴硬,把枪往腿边一放,故意皱着眉说 “元婴期修士哪用这些旁门左道”,可目光落在唐清旭手边那排整整齐齐的花苗上时,却忍不住偷偷数了数 —— 一共二十七株,每株都带着嫩得能掐出水的绿。他还记得雪球身体,她的体温一点点变冷,裙角沾着的醒神花花瓣也被血浸成了暗红色。李大明蹲在旁边,手抖得连药瓶都打不开,眼泪滴在雪球的脸上,混着血一起往下淌。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心疼到极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的,只有五脏六腑都在疼的麻木。
紧接着是黑风谷的厮杀。李大明浑身是血,玄铁枪被劈得变了形,枪尖还挂着敌人的碎肉。
这些画面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他的意识里,带来尖锐的疼。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想要守护的从来不是什么清溪村的土地,也不是什么修士的境界,而是这些鲜活的人 —— 会吹牛却总把最好的肉留给大家的李大明,爱唠叨却总把热粥端给他的王伯,总爱脸红的唐清旭,还有偷偷钻他被窝的雪球。
记忆的最后,停留在出发去万妖山前的黎明。天还没亮,药圃里的醒神花沾着露水,唐清旭把一个装着花种的陶瓮塞给他,指尖的温度透过粗陶传来,烫得他心口发颤。“三个月,” 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像清晨的雾,“等你回来,咱们就把这些种子种在村头,到时候满村都是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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