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菌丝网络(1/2)
铁门在身后合拢的巨响,如同墓穴封土,将地底世界那点微弱的安全感彻底隔绝。陈风站在废墟之上,有那么一瞬间的眩晕,仿佛一颗被抛弃在陌生海岸的石子,瞬间被宏大而狰狞的景色淹没。
头顶是“星幔层”,如同打翻了的、缓慢搅动的宇宙调色盘,将天空染成一种不断变幻的、令人心悸的瑰丽。紫色、绿色、橙红色的光带如同活物般蠕动,遮蔽了太阳的真正模样,投下的光线带着扭曲的质感,让眼前的城市废墟看起来像一幅浸了水、颜色疯狂晕开的油画。这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充斥着霓虹与钢铁的上海,这是一头巨兽死后风化千年的骨骸,被泼洒上了来自异星的颜料。
风很大,卷起地上的尘埃和碎屑,带着那股甜腻的“浊氧”味和更浓重的腐朽气息,直往他脸上扑,即使隔着布巾,那味道也顽固地钻进鼻腔。他拉紧面巾,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老郭给的射钉枪。枪身冰凉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熟悉、唯一确定的东西。
老郭指的方向是南边。他辨认了一下,朝着曾经是城市主干道的方向走去。脚下的沥青破碎不堪,裂缝里挣扎着长出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有的散发着幽蓝的微光,如同鬼火;有的叶片像抛光的金属一样,反射着天空中诡异的色彩,晃得人眼花。一辆废弃的公交车侧翻在路边,车身被一种暗紫色的藤蔓紧紧缠绕,那些藤蔓虬结蠕动,仿佛拥有生命,上面开着的花,形状像极了微缩的、永恒尖啸的人脸,透着一股邪气。
这不是他认识的世界了。这是“盖亚量子涟漪”过后,被那份冰冷的“星尘遗嘱”重新塑造的炼狱。每一步踏出,都像是踩在旧日文明的尸骸上,听着它发出最后的、支离破碎的呻吟。
走了近一个小时,喉咙里的干渴感变得尖锐起来,像有砂纸在摩擦。水壶里的存货不多,必须找到补给。他停下脚步,靠在半截断裂的混凝土柱旁,努力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印象中,这附近应该有一个大型地下超市的入口。
凭借对旧地图的模糊记忆和周围尚未完全湮灭的地标残骸——一个扭曲成怪异角度的巨型广告牌骨架,他艰难地找到了那个入口。它被坍塌的建筑碎块和一辆烧毁的轿车残骸巧妙地半掩着,像是被刻意隐藏,又像是灾难随手为之。
撬开那扇已经变形、锈蚀严重的金属门费了他不少力气,金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门开的一瞬,一股混合着浓重霉变、物质腐败和某种生物腥膻的气味如同实质的拳头,迎面砸来,让他几乎窒息。里面是一片绝对的漆黑,深不见底,仿佛巨兽张开的口。只有他的头灯射出一道微弱而坚定的光柱,像一把手术刀,试图剖开这浓郁的黑暗,却只能照亮有限的一隅。
里面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货架东倒西歪,如同被巨力踩过的火柴盒;满地狼藉,破碎的玻璃、腐烂的包装袋和不知名的污物混杂在一起,覆盖了地面。所有能入口的东西,早在三年前的混乱初期就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一些无法消化的残骸,诉说着曾经的绝望争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小心翼翼地深入。每一步都踩在碎屑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他的耳膜。他竖起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寻找着可能的水源痕迹,比如未破裂的管道或者渗水的墙壁。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还有那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突然,一阵细微却极度密集的“窸窣”声从黑暗深处传来。那声音不像老鼠,更不像风声,而是某种甲壳类生物无数节肢快速摩擦地面所产生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陈风立刻停下脚步,瞬间屏住呼吸,身体下意识地弓起,将射钉枪迅速端起,枪口指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骤然收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头灯的光柱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扫向前方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
光线的边缘,首先捕捉到的是一片蠕动的、闪烁着晦暗金属光泽的背甲。然后,更多的背甲映入眼帘,它们彼此摩擦,汇聚成一片令人不安的、移动的金属浪潮。
“蚀铁蚁……”老郭沙哑的警告声瞬间在他脑中炸响。这些因“星尘因子”而变异的鬼东西,体型有野猫那么大,覆盖着堪比合金的甲壳,最可怕的是它们的口器,能分泌出足以在数秒内蚀穿钢板的强酸。
它们显然发现了他这个不速之客。几只处于队伍边缘的工蚁猛地调转方向,头部两根鞭状的触角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快速摆动,顶端的红色光点如同被激怒的恶魔之眼,闪烁着不祥的光芒。下一秒,连短暂的对峙都没有,它们就如同被激怒的、离弦的黑色箭矢,带着一股腥风,朝着他疾冲而来!
操!陈风心中暗骂一声,肾上腺素急剧飙升。他猛地侧身,狼狈地翻滚到一个倾倒的金属货架后面。几乎是同一时间,“嗤嗤嗤”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响,他刚才站立位置旁边的货架金属腿上,瞬间冒起了刺鼻的白烟,被腐蚀出几个触目惊心、边缘还在不断扩大的小坑。强酸滴落在地面上,继续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不能硬拼!数量太多了!他飞快地环顾四周,大脑在恐惧中高速运转。目光扫过不远处一堆被遗弃的、外壳破裂的电器和从中裸露出来的、颜色各异的电线时,一个危险的念头闪过。
他一边探出身子,用射钉枪朝着蚁群冲来的方向盲目地、快速地射击了几颗钉子。钉子打在蚀铁蚁的甲壳上,发出“叮叮”的脆响,果然只能留下微不足道的白点,但制造的噪音和冲击力成功吸引了最近几只蚂蚁的注意力。与此同时,他利用这宝贵的几秒钟间隙,如同猎豹般匍匐前进,迅速移动到那堆电器旁。
射钉枪威力太小,对付不了它们的甲壳。但他需要不是穿透力,而是范围杀伤!他需要电!
时间紧迫,越来越多的蚀铁蚁被惊动,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来。他扔掉射钉枪,双手飞快地在废弃的电线堆里翻找,扯出几段还算完整的铜线。幸运的是,他从铁骨营带出来的那个功率不大的备用电池还在背包侧袋。他用牙齿和手指配合,粗暴地剥开电线胶皮,露出里面的金属芯,手指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急切而有些发抖,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滑落,模糊了视线。
“快!快!连接起来!”他在心里疯狂地催促自己,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与死神赛跑。
他迅速将铜线的一端连接到电池的正负极,另一端则甩到身前的地面上——那里恰好有一小片不知来源的、浑浊的积水洼。希望这水能导电!
就在他完成这个简陋的、赌命般的放电装置的瞬间,最先冲过来的几只蚀铁蚁已经越过了货架障碍,尖锐的、闪着寒光的节肢踩入了那片水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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