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远方的信号（1/2）

修复工作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仪器散热风扇发出持续不断的低鸣，像是这个密闭空间的心跳。那段关于“强制编程“和“清除程序“的残缺文字，像一枚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每个人心中掀起了难以平息的惊涛骇浪。陈风感到喉咙发紧，一种冰冷的恐惧沿着脊椎爬升。晚晴最后那句几乎撕裂声带的“它们留下了遗嘱“的尖叫，此刻在他脑中有了无比清晰而残酷的回响——这绝非诗意的隐喻或夸张的修辞，而极有可能是字面意义上的、一个正在被冷酷执行的系统程序。

“优先级调整！集中所有算力，解析所有包含、、、等关键词的数据碎片！语法分析和上下文关联匹配同步进行！“林薇的声音斩钉截铁地打破了几乎令人窒息的沉寂，她不再仅仅是旁观评估，而是直接接管了数据解析的指挥权，眼神锐利如手术刀，仿佛要剖开每一段代码的表层，直视其核心逻辑。

周明和他的团队成员手指在虚拟键盘和全息操控界面上舞动得更快了，敲击声变得密集而急促，如同战场上的鼓点。更多的数据碎片被从那饱经创伤的u盘存储晶粒中，以近乎考古般的精细操作艰难地提取出来，像一片片来自远古的、沾染着血迹的陶片，被小心翼翼地投送到主屏幕上的隔离分析区进行拼合。文本依旧充满缺失和乱码，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轮廓正在迷雾中逐渐显现：

**“...协议运行层级...疑似跨越传统生物与数字领域的界限...利用高纯度星尘因子...作为...通用指令载体和传输介质...“**

**“...清除程序...机制分析...非指向物理层面的消灭...更接近...数据结构的彻底格式化和...逻辑覆盖...“**

**“...内部观测记录...部分早期实验体...意外表现出...对特定星尘背景频率的...异常共鸣...此类个体被系统标记为...潜在干扰源与不稳定因素...“**

**“...最高级别警告...大规模协议激活序列...已侦测到进入...最终倒计时阶段...行动代号确认...神选之雨...“**

每一行残缺文字的显现，都仿佛带着冰冷的寒意，让房间里的温度骤降。拜耳所谓的“神选计划“，其本质远比他们之前最坏的猜测还要狰狞，它更像是一场操作系统级别的、针对人类生物本质和意识结构的“强制升级“或“重装“，任何拒绝升级、存在“兼容性冲突“或被视为“系统漏洞“的个体，都将被这套无情的机制“扫描“并“清除“。

“通用指令载体……星尘频率共鸣……“林薇低声重复着这些关键词，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快速扫描、捕捉、分析着每一个词汇背后可能蕴含的恐怖含义，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试图将这些来自u盘的碎片化证据与赵教授那些曾被斥为异想天开的理论、以及“harmony-1“实验体表现出的奇特现象联系起来，构建一个合理的模型。“难道说，星尘因子本身并不仅仅是某种高能辐射或变异源，它实际上构成了一个覆盖全球的、我们无法直接感知的……生物电磁场网络？或者说，是一种宇宙尺度的背景信息场？而拜耳，他们并非创造者，只是找到了某种方式，能够向这个庞大的场‘写入’或‘调用’特定的执行指令？“

这个推论一旦成立，其蕴含的意义足以颠覆所有人的认知。“神选之雨“就将不再仅仅是一场全球范围的药剂投放，而可能是一次针对整个人类物种的、强制性的“固件更新“或“系统重置“！

就在这思维的火花激烈碰撞的瞬间，周明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愕的呼喊：“等等！这个碎片……它的底层编码格式完全异常！这不是标准的文本日志或基因序列！“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聚焦到主屏幕上。那里，一个刚刚被提取出来的、标记为“异常数据片段-a01“的数据块，在经历了初步的解析流程后，并未呈现出任何可读的字符或已知的生物信息编码，而是显示出一段极其复杂、仿佛拥有生命般在不断自我迭代、变换形态的……数学结构？它更像是一种基于非欧几里得几何框架的、动态的拓扑模型，模型的深处，隐约嵌含着某种稳定 pulsating (脉动)的、非随机的能量签名。

“这是什么鬼东西？某种超维加密的坐标图？还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物理模型？“周明额角渗出汗珠，他尝试调用数据库内所有已知的、从古典密码学到量子加密的解码算法去冲击这个结构，结果都如同泥牛入海，那模型仿佛拥有某种自适应能力，在巧妙地抗拒着、扭曲着任何试图将其简化为已知范畴的解析尝试。

陈风死死地盯着那个在屏幕上自主旋转、形态微妙变化的几何结构，一种莫名的、源自潜意识深处的熟悉感悄然浮现。不是视觉记忆上的熟悉，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近乎生物本能的直觉性感应。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摸向自己颈侧那个早已愈合、但此刻皮下组织却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如同共鸣般刺痛感的旧伤——那是之前与疯狂的“神选1.0“注射者搏斗时，被其含有药剂成分的血液溅到的地方。林薇的目光敏锐如鹰，立刻捕捉到了他这个细微且不自然的动作。

“陈风？“她立刻追问，语气不容置疑，“你感觉到了什么？身体反应？还是……认知上的关联？“

“我……说不清楚。“陈风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努力试图抓住脑海中那一闪而逝、难以名状的灵光，“这个东西……它给我的感觉……好像在……‘呼吸’？不是屏幕上的动态效果，是某种……内在的、频率上的……活着的脉动？“他匮乏的词汇量难以准确描述这种抽象而诡异的感受，这感觉与他之前接触菌丝网络时的体验有些类似，但更加直接，更加……具有侵入性。

突然，安置在工作室角落的另一套独立监控系统——专门负责接收和分析基地外部环境数据及深空背景信号的情报终端——发出了与主系统迥异的、更加尖锐刺耳的警报声！负责值守该终端的情报分析员猛地从座位上弹起，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写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林博士！罗主管！紧急情况！我们……我们接收到一个异常强大的、非地球起源的宽频带信号！信号源初步定位……来自月球轨道附近拉格朗日l2点区域！信号强度正在持续、稳定地增强！“

“什么？！确认信号属性！是拜耳隐藏的新型深空武器平台？还是某种我们未知的……“罗战一个箭步跨到那台终端前，声音因紧张而变得低沉沙哑。

“不！完全不像是已知的任何人工造物信号特征！信号的调制方式复杂到无法理解，其能量频谱……上帝啊，它几乎覆盖了从极低频（elf）到高能伽马射线的几乎所有电磁波段，而且……而且最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分析员的声音带着颤抖，指向频谱分析仪上那个庞大而有序的信号结构，“其信号核心载波的频率特征，与我们刚刚从u盘中解析出的那个异常数据碎片……那个自主变化的几何模型内部隐含的核心震荡频率……存在着惊人的、高度吻合的一致性！“

仿佛一道撕裂夜空的霹雳，瞬间照亮了所有混乱的线索！

工作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几乎消失了。只剩下那来自外太空的、仿佛带着实体重量的陌生信号，通过高增益天线和灵敏的接收器，在专业的耳机和备用扬声器里发出低沉、稳定却充满威严的嗡鸣，如同一位来自远古巨神的低沉宣言。那个在叶晚晴的u盘里沉寂了多年的异常数据碎片，与这个突然降临的、源自月球轨道之外的强大信号，产生了跨越时空的、精准的共鸣！

“信号的源头……不是拜耳……“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源于认知边界被强行打破的颤抖，她的目光在主屏幕上那个非人的、旋转的几何结构，与旁边屏幕上显示着外部信号实时波形和频谱的复杂图像之间快速移动，“这个信号……这份‘星尘遗嘱’……它的真正源头在……地球之外？在月球轨道？“

陈风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脚下的合金地板仿佛瞬间变成了虚无，一种渺小如尘埃的感觉席卷全身。晚晴拼死发现的，恐怕远不止是拜耳公司的残酷阴谋，她很可能在无意中，触碰到了拜耳行动背后，那个更加宏大、更加深邃、也更加恐怖的真相——拜耳或许并非“星尘遗嘱“的原创者或制定者，他们极有可能只是……偶然发现了这份遗嘱的存在，并且正在试图利用它，或者更糟……是在顺从它、执行它？而那个冰冷的“清除程序“，是否就是这份宇宙尺度“遗嘱“自带的、用于清除“系统错误“、“不兼容组件“或“潜在威胁“的自动化机制？

“信号强度指数仍在攀升！它……它现在的行为模式，更像是在进行某种……扫描！一种针对整个地球生物圈的、大范围的精密扫描！“情报分析员的声音因惊恐而变得尖利，“我们的接收器仅仅是被动接收到其主波束侧向泄漏的极小部分能量，它的真正目标……根据波束指向模型分析，似乎是全球范围内所有……星尘因子异常高浓度的区域！包括主要的‘星尘紊乱带’、大型变异生物巢穴，甚至……可能包括拜耳的那些‘纯净穹顶’！“

几乎就在情报分析员话音落下的同时，安装在基地最深处、用于监测地质活动的深层结构传感器网络，传来了沉闷的、极低频率的震动信号。这不是爆炸或地震产生的高频冲击波，而更像是一种……来自地壳深处的、绵长而统一的共鸣。仿佛整个星球，从其炽热的地核到冰冷的地壳，都在与那个来自月球的、超越理解的神秘信号，发生着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同步的共振。

“紧急报告！接入全球地震与地质活动监测网络！数据显示，全球超过七十个主要‘星尘紊乱带’、以及十二个已确认的超大型变异生物聚集区，在同一时间窗口内，出现了完全一致的异常低频震动模式！震动源深度与星尘因子富集层高度吻合！“又一个如同丧钟般的消息通过通讯频道传来，重重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星尘因子高浓度区、来自月球的异常信号、全球范围的同步地质共鸣……所有这些线索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窒息的、几乎可以确定的结论：这个突然出现的、非人的信号，正在与地球自身的星尘因子环境，进行某种大规模的、全球性的、深层次的互动！它在“读取“地球的状态？还是在“激活“某种预设的程序？

而拜耳那蓄谋已久的“神选之雨“，其精心选择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