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远方的信号（2/2）
林薇猛地调出利剑情报部门汇总的、关于拜耳全球动向的最新报告，目光如同被锁住一般，死死定格在一条数小时前收到、尚未完全交叉验证的情报上：“……拜耳部署于近地轨道及全球秘密基地的共计一百四十七个‘神选之雨’药剂投射平台，其能量核心填充率于标准时间三小时前开始出现异常加速，偏离预定进度超过百分之四百，最终完成时间……无法准确预测，但已被确认将大幅提前。“
这绝不是巧合！
拜耳不是在独立行动！他们极有可能提前侦测到了这个即将到来的“信号“，或者，他们根本就是在等待着这个特定的“宇宙时刻“！“神选之雨“不是这场宏大叙事的开端，而是……是对这个来自深空信号的预编程响应？或者是试图在这个“信号“完全激活某种全球性进程之前，抢先完成他们自己的、局部的“强制编程“，以夺取主导权？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无论如何！“陈风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严重沙哑，“如果让拜耳在这个信号完全发挥作用之前，强行完成全球范围的‘神选之雨’，他们可能会彻底绑架全人类的进化方向，将我们锁死在一个他们定义的、狭窄而可怕的未来里！或者更糟……他们这种粗暴的干预，可能会与这个信号本身产生无法预料的叠加效应，引发连锁性的、波及全球的灾难性后果！“
“拿什么去阻止？“罗战猛地转过身，脸上那道刀疤因愤怒和无力感而扭曲，声音冷得像冰，“我们连这个信号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都还没搞清楚！拜耳的全球防御体系是几十年来倾尽资源打造的，堪比铁桶！发动全球性的军事打击？以我们利剑目前分散且有限的力量，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关键可能就在这个u盘里！还有这个信号本身！“陈风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他指向主屏幕上那个依旧在与外部信号共鸣的、变幻莫测的几何模型，“晚晴一定在里面留下了关键信息！她提到了‘抵抗’！她一定是发现了某种……某种可以干扰、甚至是利用这个宏大进程的方法！否则她不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只为了送出这个警告！“
他的目光越过冰冷的仪器和充满怀疑的空气，与林薇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在那一刹那，个人之间的隔阂、组织内部的猜忌，在这席卷全球、关乎物种命运的巨大危机面前，似乎暂时被压缩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他们都清醒地意识到，他们此刻面对的，可能早已超越了人类内部意识形态或生存资源的争斗，而是一场关乎整个文明存续的、与未知宇宙力量及其地面代理人的绝望对抗。
“周明！“林薇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紧迫感，仿佛要将每一秒都掰成两半来用，“放弃所有传统的、线性的解码思路！尝试将那个异常数据碎片的结构模型，与我们接收到的外部信号进行直接的、多维度的数学映射和动态模式匹配！不要把它当成待破解的密码，把它想象成一个……一个‘密钥’或者一个特定的‘响应协议’！陈风，你集中全部精神，深度回溯所有与晚晴有关的记忆，任何她提到过的、关于频率、波形、共振、宇宙声音的碎片化信息！哪怕是她梦中的呓语，或者某个看似毫无关联的担忧！“
她迅速走到最高权限的通讯控制台前，快速输入一连串复杂的身份验证代码，接通了直通利剑最高指挥委员会的加密频道，声音清晰而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这里是首席研究员林薇，身份代码gamma-seven。请求立即启动‘深空之眼’协议最高权限，我需要调动联盟内所有可用的射电望远镜阵列、空间引力波探测网络以及深空电磁传感卫星，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分析该未知信号的完整结构、调制意图，并尝试追溯其精确宇宙学来源和潜在目标！同时，以我的最高科研权限建议，立刻向全球所有已知的、具备基本通讯能力的抵抗组织和幸存者据点，发布最高级别预警，‘神选之雨’的启动已进入读秒阶段，重复，已进入读秒阶段！“
命令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整个利剑基地，乃至其背后错综复杂的全球抵抗网络，如同一个被从沉睡中强行唤醒的远古巨人，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决绝全力运转起来。无形的电波在加密频道中穿梭，隐藏在各大陆废墟和地下深处的力量开始集结、戒备。
陈风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屏蔽掉周围一切嘈杂的声响和内心翻涌的恐惧，将全部意识沉入记忆的最深处，如同一个深海潜水员，在幽暗的水下寻找着失落的宝藏。那些曾经被日常琐事掩盖的、晚晴望着星空出神时偶然吐露的只言片语，那些她科研笔记本角落里的、被他当时认为是随意涂鸦的奇怪波形草图，那些她执意要在他们狭小的公寓里安装的、能够监测环境背景辐射和异常电磁波的简陋自制设备……所有这一切碎片化的信息，此刻在他高度集中的精神世界里飞舞、碰撞、重组。
“……她曾经说过……星空的声音……最近变得不一样了……“他如同梦呓般喃喃低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用耳朵听到的那种声音……是这里……能感觉到……“他用拳头用力抵住自己的胸口，心脏在肋骨下狂跳，“……她说，感觉像是有新的……乐器……加入了宇宙的交响乐……而且……那个新乐器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不容忽视……“
宇宙的交响乐……新的乐器……变得越来越响……
陈风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豁然开朗的光芒，他看向主屏幕上那个与外部信号持续共振的、不断自我演化的几何模型。“也许……我们一直理解错了？这个东西……这个信号……它可能不是一种武器……也不是一段具体的信息……它可能……是一种……‘调音’？一种对现实基础参数的调整？“
“调音？“周明愣住了，一时间无法理解这个过于抽象的比喻。
“就像给一架巨大的、由整个星球生物圈构成的管风琴调音！“陈风的思路变得越来越清晰，语速快得几乎要跟不上，“这个来自月球的信号，这份‘星尘遗嘱’，它可能不是在发布具体的、需要执行的命令，而是在调整……调整整个地球生命网络赖以存在的‘基础共振频率’？而拜耳的‘神选计划’，就是试图在这个宏大的‘调音’过程彻底完成之前，利用他们找到的某种‘快捷键’或‘漏洞’，强行将人类这个‘声部’，提前‘调’到他们想要的、一个极其狭窄且扭曲的‘频道’上？而晚晴……“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哽咽了一下，“她可能就是极少数天生就能模糊‘听’到或‘感知’到这种宇宙级‘调音’过程的人？所以她才能那么早地察觉到拜耳的企图，也那么深刻地意识到这种强行干预背后蕴含的、毁灭性的危险？“
这个基于直觉、个人记忆和零碎证据的大胆推测，听起来比最疯狂的科幻小说还要离奇，但在眼前这远超常人理解范围的、真实发生的超现实情境下，却诡异地呈现出一种令人信服的内在逻辑。
林薇眼中闪烁着极度兴奋与极度忧虑交织的复杂光芒，她迅速将陈风提出的“调音“假设，与赵教授关于“星尘因子是宇宙底层编程语言“的终极猜想、以及“harmony-1“实验体表现出的奇特脑波模式和主动净化环境的能力，进行了快速的整合推演。如果星尘因子是承载信息的“介质“或“场“，那么这个月球信号就是启动全局进程的“调音叉“或“初始化指令“，拜耳是想强行“演奏“他们自己的乐章，而“共生之种“所追求的，或许正是学会如何“倾听“这宇宙的交响，并与之达成“和谐的共鸣“？
“立刻尝试！将‘和谐一号’实验体st-18的实时脑波信号模式，与外部信号特征、u盘碎片的核心频率进行三方耦合分析！寻找任何可能的匹配点或共振节点！“林薇对周明下达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指令，这是要将生物意识、残留信息与宇宙信号这三个截然不同的领域，强行置于同一个分析框架下。
工作台上，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庞大规模和速度奔腾着，散热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来自外部空间的强大信号能量，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岩层和重重屏蔽，无形地渗透进这个地下堡垒的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几乎可以用皮肤感知到的、令人心悸的、源自宇宙深空的磅礴压力。主屏幕上，代表着st-18奇特脑波的绿色曲线、u盘异常数据碎片的蓝色几何结构、以及月球轨道神秘信号的红色频谱波形，这三股来自不同维度、代表着生物、信息与宇宙力量的数据洪流，在超级计算机集群和全新算法的驱动下，开始进行史无前例的、极其危险的强行比对和动态耦合。
进度条在众人焦灼的注视下，缓慢地、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般，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
突然，在某个极其复杂、涉及多维空间变换和非线性动力学的数学节点上，主屏幕上的三股数据流猛地发生了剧烈的、如同化学反应般的交汇、缠绕、最终融合！一个全新的、更加庞大、更加精妙、仿佛蕴含着某种宇宙真理的动态模型被实时构建出来——那是一个初步揭示了能量、物质与信息如何在宏观的星尘因子场中相互作用、流转、演化的宏大图谱的一角。而就在这个刚刚被揭示出的图谱的某个关键且脆弱的拓扑节点上，系统清晰地标识出了一个……结构上的“异常波动区“？或者是一个未被完全定义的“协议后门“？
几乎就在这个惊人发现呈现于屏幕上的同一毫秒，基地的主警报系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随后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足以撕裂耳膜和神经的尖锐持续性蜂鸣！血红色的警示灯在所有墙壁和天花板上一齐疯狂闪烁，将整个工作室映照得如同炼狱！
“全球紧急预警！拜耳所有‘神选之雨’投射平台！能量核心填充已达到临界阈值！发射程序……已被确认激活！重复！‘神选之雨’……已经启动！全球打击……开始！“
遥远的外太空，那个来自月球轨道的、冷漠而宏大的信号依旧在持续增强，如同一位至高无上的法官，正毫无感情地注视着脚下这颗蓝色星球上，那即将由它的地面代理人执行的、决定一个物种命运的最终“编程“。
而在利剑基地深处，在这个布满精密仪器、气氛紧张到极点的工作室里，几个人刚刚从一份残缺的遗嘱、一个遥远的信号和一只实验猴的脑波中，于绝望的深渊边缘，窥见了一丝可能对抗这场灭顶之灾的、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可能性。
倒计时，归零。
星尘的遗嘱，正以无可抗拒的宇宙之力，翻到了决定文明生死存亡的最残酷一页。而人类，这渺小却又倔强的种族，其挣扎求存的最终回应，伴随着“神选之雨“的破空之声，即将在这被星尘笼罩的星球上，悲壮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