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国运13(2/2)
效果是潜移默化的。某段新修水渠旁的田地,作物长势似乎格外好一些;某口嵌了净尘纹的水井,水质格外清冽甘甜;某个设有安神阵纹角落的育婴堂,夜啼的婴儿似乎少了一些。参与建设的工匠和民夫,都能获得相应的功勋。这些细微的变化,经由百姓口耳相传,使得“国运大阵”在民间认知中,逐渐从虚无缥缈的概念,转变为与自身生活、健康息息相关的“实事”。
【归京三年·利益之网与暗涌惊雷】
蛋糕在做大,但分蛋糕的矛盾也日益尖锐。
旧有的勋贵集团、地方豪族,敏锐地察觉到,仅仅依靠祖荫、爵位和土地租税,在新的功勋体系下,已难以维持超然地位和持续的影响力。想要获得能改善体质、延年益寿甚至获取力量的“国运洗礼”,想要让子弟进入未来的统治核心阶层(天工院、讲武堂、考功司),必须拿出真金白银(捐资助学、捐献稀有材料)或实际贡献(组织乡勇清剿本地匪患、出资兴修道路桥梁、推广新式农具)。
以镇国公李桓为首的识时务者,开始艰难而果断地转型。李桓主动上表,交出李家在鼎都周边三百亩管理不善的田庄,折算成功勋,换取三个子弟进入讲武堂深造的名额。同时,利用其在北境的旧部关系,主动承包了寒骨关附近两处哨所的加固与初级预警节点建设工程,亲自派家将监督,保质保量,赚取了不菲的功勋。李桓本人,更因在寒骨关战役前后调度得力、积极配合节点建设,获得赵胤特赐的“二级国运洗礼”机会。洗礼之后,困扰他多年的战场旧伤隐痛大为缓解,精神健旺,修为亦有精进。切身感受到好处后,李桓对新政的态度,从观望权衡,转变为有限度的支持与配合。他在军中旧部间的影响力,为新政在军中的推行,减少了许多阻力。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李桓般明智。以平凉侯为首的部分顽固勋戚,死抱着田租和特权不放,对新政阳奉阴违。他们暗中阻挠本地田亩清查(这是核定农桑功勋和赋税的基础),散布流言诋毁“国运之术”为妖法,蛊惑人心。更令人警惕的是,他们与某些被剿匪触及利益的地方豪强、以及在末法时代艰难存续、却不愿融入新体系、对朝廷心怀怨怼的旧修炼小宗门,勾连渐深。
朝堂之上,关于是否对这类“冥顽不灵”者动用雷霆手段的争论日益激烈。沈寒松的考功司已收集到不少平凉侯一系不法实证,请求严办。但严崇古等老成之臣则认为,牵一发而动全身,当以稳为主,徐徐图之。
赵胤的态度一直明确而冷静。他在一次御前会议上对重臣们说:“国运大道,如大江东去,愿者自来,顺之者昌。然,河道之中,若有巨石顽梗,阻塞水流,致使江河泛滥,殃及黎庶……那么,疏浚河道,搬开顽石,便是不得已而为之。朕愿予其时间转变,但若有人为私利,阻碍国策,危害民生,甚或勾结妖邪,动摇国本……则《鼎运新律》不容,朕亦不容。”
他的话语如同悬在那些顽固派头上的利剑。但利益的诱惑与对旧日荣光的执念,往往蒙蔽理智的双眼。
归京三年秋,一场酝酿已久的“惊雷”,终于在帝国西南边陲的“黔州”炸响。
起因是黔州一处新发现的、储量颇丰的“青钰矿”。这种矿石质地坚硬,略带灵性,是构建国运节点、制作中高阶信念武装的重要材料之一。朝廷诏令,将此矿收归国有,由天工院与工部共同开采,当地官府配合,参与开采的矿工及提供协助的百姓皆计功勋。
然而,黔州大半土地和矿脉,长期以来被以“黔南侯”为首的几个当地豪族把持。朝廷收矿之令,触动了他们最核心的利益。黔南侯本身是平凉侯的姻亲,在当地经营数代,树大根深。他明面上接旨,暗地里却串联其他豪族,煽动不明真相的矿工和山民,以“朝廷与民争利”、“夺我祖产”为名,聚众抗法。
冲突迅速升级。当地官府派去接收矿场的官吏被驱赶,护矿的少量县兵被围攻。黔南侯等人更是暗中联络了盘踞在黔州深山中的一个名为“五毒教”的旧修余孽。该教以驱虫弄蛊、操弄瘴气闻名,在末法时代虽已衰落,但在偏远山区仍有不小影响力,对朝廷的国运之道嗤之以鼻。
得到豪族资助和承诺的“五毒教”悍然出手。他们驱使毒虫毒瘴,袭击了前往黔州调查的考功司小队,造成多人死伤。更散布谣言,称朝廷要抽干地脉,炼制妖法,将黔州变成不毛之地,激起了更大范围的恐慌与骚乱。
消息传至鼎都,朝野震动。这已不是简单的抗法,而是勾结邪修、戕害命官、煽动叛乱!
紫宸殿上,气氛肃杀。主剿派群情激愤,要求立刻发大军平叛,诛灭首恶,以儆效尤。主抚派则担忧黔州地形复杂,民风彪悍,又有邪修助纣为虐,一旦大军深入,恐陷入泥潭,且可能将更多被蒙蔽的百姓推向对立面。
赵胤高坐龙椅,面色沉静如水。他手中摩挲着温润的玉珏,目光却投向殿外西南方向,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片云雾缭绕、暗流汹涌的土地。
“黔州之乱,非一时之患,乃新旧之争、利益之夺、道路之辩的必然爆发。”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下了殿中所有争论,“剿,必剿。乱法之徒,勾结妖邪,戕害朝廷命官,动摇国本,若不严惩,国法何存?新政何立?”
“然,”他话锋一转,“剿,非一味刀兵相加。黔南侯等首恶,勾结邪教,罪无可赦。但受其蛊惑之矿工山民,多为生计所迫,情有可原。五毒教盘踞深山,恃险逞凶,亦需精准打击。”
他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一、命镇国公李桓坐镇中枢,调派京营精锐一万,以讲武堂毕业生为骨干,组建“平黔军”,即日开拔。但严令:行军需缓,声势需大,沿途广贴告示,阐明朝廷收矿为国、计功惠民之本意,只诛首恶,不问胁从。
二、命天工院墨桓,紧急调拨一批针对毒虫瘴气的特制“驱毒散”、“破瘴符”,配发平黔军及随军医师。
三、命考功司沈寒松,选派干员随军,一旦收复矿场周边,立刻就地设立临时考功分司,宣布参与朝廷矿场建设、举报匪首藏匿、协助清剿邪修者,皆可从重计功,并可获得土地、钱粮或“国运洗礼”优先资格。
四、密令已潜入西南活动的“荡魔司”探员,加大力度,分化瓦解五毒教内部,搜集其巢穴情报,重金悬赏其高层头颅。
“此战,不仅要平叛,更要‘正名’,要‘立信’。”赵胤最后道,“要让黔州百姓亲眼看到,谁在夺他们的生路,谁在给他们活路。要让天下人明白,对抗国运大道、勾结邪魔外道者,纵有险地可依,有邪术可恃,也必遭雷霆天谴,身死族灭!”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冰冷的杀意与不容置疑的决心。朝臣们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位亲赴南疆、直面魔碑的少年太子的影子,只是如今,这份决断更加沉稳,更加深邃,也更具帝王威仪。
平黔军的旌旗向着西南方向迤逦而行。而帝国的年轻主宰,则在更深沉的夜色中,凝视着掌心玉珏流淌的温润光华,仿佛在与冥冥中那股守护与传承的意志对话。
“道路之争,从无温情。荆棘载途,唯以锋刃破之。”他低声自语,眼中映照着烛火,也映照着一条注定充满血火、却也必须走下去的漫长道路。
黔州,将成为国运新政推行以来,第一块真正意义上的试金石,也是第一处需要以铁与血来开辟的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