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蛊契缔结(下)(1/2)
沈砚拉着阿蛊,背靠着一株几人合抱的枯死瘴木。雾气如活物般流淌,四面八方传来的窸窣声与低沉兽吼越来越近,带着湿冷的恶意。怀中预警阵盘已从微震转为持续发烫——他们被彻底围住了。
“契约丝线”传来的不安悸动愈发强烈,并非恐惧,而是阿蛊对危机本能的敏锐感知,正通过这道新生脆弱的纽带清晰传来。沈砚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阿蛊的注意力重点锁定了左前方和右后方——那是兽群气息最浓、恶意最赤裸的两个方向。
“感知能共享?”沈砚心中微动,这效果比预想的更直接。他立刻凝神,尝试将自己通过阴阳二气探查到的环境细节——雾气流动的异常、地面细微的震动、空气中几不可闻的腥臊气味——不是通过语言,而是通过那道“丝线”包裹的意念,传递过去。
阿蛊身体微微一震,随即立刻领悟。她闭上眼睛,不再依赖肉眼,而是全力放开自己身为蛊师对生命气息、尤其是虫豸之属的独特感应。瞬间,一幅以“生机”与“敌意”为标尺的模糊图景反馈回来:正前方和左侧是密集而狂乱的妖兽生命光点,右侧相对稀疏但移动极快,而后方……后方除了妖兽,还有几团更加隐晦、带着冰冷秩序感的人形气息!
“有人!在后面驱赶妖兽!”阿蛊通过丝线传递回急促的意念,同时手指精准地指向后方某处。
沈砚眼神一厉。果然不是巧合!黑袍追兵,竟能驱使万瘴泽的妖兽?或者说,他们用了某种方法,将妖兽激怒并引向特定方向?
西南方,那兽吼声略显稀疏的方向,古老残破的灵力韵律隐隐传来。是陷阱,还是生路?抑或两者皆是?
没有时间犹豫了。正前方的雾气猛然被撕裂,三头形似豺狼却浑身覆盖着湿滑鳞片、口涎滴落腐蚀地面的“瘴鳞豺”扑了出来,腥风扑面!
“右移三步,低头!”沈砚的意念通过契约丝线几乎与攻击同步到达。
阿蛊毫不犹豫执行,身形刚矮下,一道凌厉的阴阳剑气便贴着她头顶掠过,将最先扑至的瘴鳞豺凌空斩成两截!黑血喷溅,却被沈砚早已布下的薄薄气墙挡住。
另外两头瘴鳞豺扑空,利爪在枯木上留下深深沟壑。阿蛊此时已稳住身形,指尖弹射,两枚米粒大小的碧绿虫卵精准地落在豺兽鼻尖。虫卵瞬间孵化,化作细若发丝的“麻痹青蚴”,顺着鼻腔钻入。
两头豺兽冲势骤停,发出痛苦的嘶吼,四肢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虽然只能维持数息,但已足够沈砚补上两剑,彻底了结。
“配合不错。”沈砚低声道,通过丝线能感到阿蛊初次实战的紧张,以及成功后一丝细微的振奋。
“它们被激怒了,瞳孔血红,气息狂暴,不完全是自然狩猎。”阿蛊快速反馈着她的观察,同时从怀中一个小皮囊里又取出几枚不同的虫卵。
“驱兽香……或者类似的引妖药物。”沈砚想起在宗门典籍中看过的记载,“追兵想把我们往西南方向赶。那里有东西。”
“去吗?”阿蛊问。
“去。但不能让他们觉得太顺利。”沈砚眼中寒光一闪,“既然他们驱兽,我们就……惊兽!”
他左手掐诀,一股阴柔冰冷的灵力悄无声息地渗入脚下潮湿的泥土,如同水银泻地,迅速蔓延向兽群最密集的左前方。这是《阴阳经》中一门偏门的“地脉惊灵术”,能轻微扰动地气,对修士影响不大,但对感知敏锐、依赖环境的妖兽,无异于在耳边敲响巨锣!
同时,沈砚对阿蛊传递意念:“有没有能制造大规模混乱、但不致命、最好能持续一段时间的蛊?范围要广!”
阿蛊略一思索,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有!‘幻尘蜉蝣’,生命周期极短,成群飞舞时可散播令人(兽)心神不宁的粉尘,对低智妖兽效果显着。但培育需要一点时间,而且会耗尽我手头适合的蛊母能量。”
“做!我为你护法!”沈砚斩钉截铁。他横剑身前,阴阳二气在周身流转,形成一道半黑半白的灵力漩涡,将两人护在中心。更多的瘴鳞豺、以及一些长着脓包毒瘤的怪鸟从雾中涌出,疯狂冲击着气旋,都被凌厉的剑气绞杀或逼退。沈砚守得稳如磐石,剑光每一次闪烁都精准致命,确保没有任何攻击能干扰到身后的阿蛊。
阿蛊盘膝坐下,将那个小皮囊放在膝上,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口中吟诵起低沉的南疆古调。一点微弱的、带着母性孕育气息的灵力从她掌心注入皮囊中某个特制的夹层。只见夹层内,一枚指甲盖大小、近乎透明的虫茧缓缓亮起柔光。
通过契约丝线,沈砚能模糊感知到阿蛊此刻的精神高度集中,以及灵力与某种生命韵律奇特共鸣的状态。他分心二用,一边御敌,一边默默体会着这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运行方式——不是剑修的锋锐直接,也不是法修的磅礴浩大,而是一种更细腻、更贴近生命本源的引导与催化。
约莫三十息后,阿蛊低喝一声:“开!”
皮囊夹层开启,那枚虫茧无声碎裂,里面并非一只成虫,而是爆出一小团淡灰色的、几乎看不见的“云絮”。这团“云絮”迎风便长,以惊人速度分裂、膨胀,转眼间化作成千上万只微尘大小、长着透明翅膀的蜉蝣,嗡嗡振翅声细微却密集,如同一声叹息,迅速弥漫开来,融入周遭浓雾。
幻尘蜉蝣群所过之处,那些疯狂攻击的妖兽动作明显一滞,眼中血色似乎淡去少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和烦躁。它们开始对身边的同类龇牙低吼,攻击不再全然针对沈砚二人,而是出现了混乱的自相残杀迹象。空气中的腥臊气味里,多了一丝淡淡的、令人头晕的甜腻粉尘味。
“走!”沈砚抓住时机,一把拉起虚脱般的阿蛊(催生如此规模的幻尘蜉蝣对她消耗极大),身形如电,却不是直冲西南,而是先斜向东北突进了数十丈,剑光开路,斩杀了数头被蜉蝣影响较小的妖兽,然后才猛然折向,朝着西南那古老灵力波动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下变向,短暂地脱离了兽群最密集的包围圈,也打乱了后方驱兽者的节奏。
“他们转向了!不对……又折向西南了!”雾气深处,传来黑袍人压低的惊疑声。
“幻尘蜉蝣……是那个女蛊师!她竟然还有余力培育这等规模的干扰性蛊虫?”为首黑袍人声音阴沉,“加快驱兽香释放,重点引导西南方向的‘石颚疣猪群’,逼他们进去!尊主要的是沈砚进入遗迹区域,必要时……让疣猪群‘意外’踩死那个女的!”
“是!”
沈砚带着阿蛊在混乱的兽群和迷雾中穿行,契约丝线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导航仪。阿蛊对生机的感知弥补了沈砚神识在毒瘴中受到的压制,而沈砚对能量流动和环境细节的把握,则让阿蛊能更精准地避开致命陷阱。两人虽未言语,但通过那根无形的线,闪避、格挡、加速、变向,默契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终于,前方雾气颜色开始变化,从灰绿转为一种沉郁的暗褐色,空气中的潮湿腐臭中也混入了一丝干燥的尘土和石头的气味。脚下地面变得坚硬,出现了人工打磨过的石板残迹,掩埋在厚厚的腐殖质下。
一座建筑的轮廓在浓雾中若隐若现——那是一座坍塌了近半的石头殿堂,风格粗犷古拙,布满了藤蔓和岁月的痕迹。殿堂残存的墙壁上,依稀可见一些早已模糊的壁画和奇异符号,其中一些符号的扭曲纹路,竟与阿蛊所知的某些古老蛊文有几分相似!
那股古老、残破却依然顽强存在的灵力韵律,正是从这殿堂深处传来。
身后,兽吼声再度逼近,而且更加狂暴。显然追兵加大了驱赶力度,要将他们彻底逼入遗迹。
沈砚在破败的殿门前停下,回头望去,浓雾翻滚,无数猩红的光点(兽瞳)正在快速逼近。侧耳倾听,除了兽群,还有细微却迅捷的破风声——黑袍人也拉近了距离。
“进去。”沈砚沉声道,“里面地形复杂,或许有周旋余地。在外面对抗兽潮和追兵,十死无生。”
阿蛊点头,脸上虽有疲色,但眼神清亮。她指了指殿堂墙壁上某个模糊的、形似多足虫的符号:“那是南疆古蛊文中的‘守护’或‘禁地’标记。这里……很可能是一处古蛊师的祭祀场所或传承地。”
两人闪身进入破败殿堂。
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为空旷幽深。巨大的石柱东倒西歪,地面铺着碎裂的石板,缝隙里长满了暗蓝色的荧光苔藓,提供了微弱的光源。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更陈旧的、难以形容的气味。那股灵力韵律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源头似乎在大殿最深处。
他们刚踏入不久,身后殿门处便传来轰隆巨响和野兽的咆哮——兽群到了。但奇怪的是,那些狂暴的妖兽在冲到殿门残垣处时,竟然齐齐刹住了脚步,只在门外焦躁地徘徊、低吼,却不敢真正踏入殿内范围,仿佛这里存在着某种让它们本能畏惧的东西。
“果然有禁制或残留威压。”沈砚稍松一口气,但立刻又绷紧神经——兽群不进,黑袍人却未必。
他和阿蛊快速向大殿深处移动,借着残柱和废墟的掩护,同时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墙壁上的壁画虽然残破,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内容:描绘着先民祭祀的场景,中心往往有一个佩戴繁复头饰、身周环绕虫影的身影(古蛊师?);还有一些奇异的、人与虫兽结合的生物图案;更深处,似乎有关于星空、祭祀与某种“交换”的宏大画面……
阿蛊看得目不转睛,这些壁画对她而言,如同失落的史诗,每一幅都蕴含着海量的信息。她甚至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触摸一块相对完好的、刻满了蛊文的石碑。
“别碰!”沈砚低喝,但还是晚了一步。
阿蛊的指尖刚触及冰凉的石碑表面——
“嗡!”
整座沉寂的古殿,仿佛突然被唤醒!墙壁上那些模糊的符号次第亮起幽暗的绿光,如同呼吸般明灭。地面传来低沉的震动,灰尘簌簌落下。那股古老的灵力韵律瞬间变得活跃而澎湃,从大殿深处汹涌而出,扫过每一个角落。
同时,沈砚和阿蛊之间的“契约丝线”猛地一颤,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感和牵引力!丝线的另一端,仿佛被这突然激活的古殿灵力牢牢吸引,直指大殿最深处!
“怎么回事?”阿蛊惊愕地收回手,发现指尖沾染了一丝极淡的、带着灵性的石粉。
沈砚脸色凝重,他感到怀中的《阴阳契约录》也在微微发烫,与这古殿灵力产生着某种共鸣。而通过契约丝线传来的、来自阿蛊那边的“感觉”,除了惊讶,似乎还多了一丝……奇异的“亲和”与“呼唤”?
“你的蛊师血脉,或者你身上的金蚕蛊气息,触发了这里的某种禁制。”沈砚迅速判断,“契约丝线被加强并引导了……深处有东西在召唤‘同源’的力量。”
就在这时,殿门方向传来了清晰的、不属于妖兽的脚步声。
黑袍追兵,到了。他们似乎不受门外那无形畏惧场的影响,径直踏入了古殿范围。
“分头行动。”沈砚当机立断,意念通过丝线快速传递,“我去引开追兵,你顺着契约丝线的感应,去深处看看是什么在召唤。保持联系,若有危险,立刻预警,我会尽快赶到。”
“可是你一个人……”阿蛊担忧。
“放心,这里地形复杂,更适合周旋。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我,你趁机探查,或许能找到转机。”沈砚语气不容置疑,“记住,善用者,不以力为恃,而以力为契约的基石。我们现在共享感知,便是将彼此的力量(我的剑术洞察,你的蛊术感知)化为契约的延伸和助力。分头行事,才能最大化利用这份‘契约之力’。”
阿蛊重重点头,明白这是当前最优解。她深深看了沈砚一眼,转身朝着契约丝线牵引力最强的方向,轻巧地没入残柱与黑暗之中。
沈砚则深吸一口气,阴阳二气收敛,身形如鬼魅般沿着另一条路线,主动向着黑袍人进来的方向潜行而去。他要制造动静,为阿蛊争取时间。
古殿深处,光线愈发暗淡,只有墙壁上呼吸般的幽绿符文和地上零星的荧光苔藓提供照明。空气冰冷,弥漫着陈腐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古老香料混合草药的气息。
阿蛊紧跟着契约丝线的指引,心跳加速。丝线传来的炽热感和牵引力越来越强,仿佛另一端拴着一颗温暖的心脏。同时,她眉心的金蚕本源,也开始了比之前更明显的悸动,不再是微弱的触动,而是一种带着渴望与警惕的复杂脉动。
转过几处倒塌的石屏风,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圆形石室。石室中央,是一个高出地面的石台,石台上方,悬浮着一团柔和但凝实的碧绿色光团。光团内部,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金色光点在流转,构成一个极其复杂、不断变幻的立体符文阵列,散发出浓郁到化不开的古老蛊灵气息以及……一种庄严、肃穆的契约之感。
石台周围的地面上,刻画着一个巨大的、将整个石室笼罩在内的法阵。法阵的纹路与墙壁上的蛊文同源,却更加精密繁复,其核心处连接着石台上的光团。此刻,这法阵正随着阿蛊的靠近而微微发亮,似乎被她的气息所激活。
“这是……祖灵契约坛?”阿蛊失声低呼,认出这布局与南疆故老相传的、最高规格的蛊师传承与缔约场所极为相似。但眼前这个,规模更大,气息更古,那光团中流转的金色符文,她竟一个都不认识,却本能地感到敬畏与……一丝熟悉。
就在她驻足观察时,异变突生!
石台上那碧绿光团猛地一涨,一道柔和但无可抗拒的吸力传来,并非作用于她的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她的……神魂!或者说,作用于她与沈砚之间那道“真言蛊契”的联结!
阿蛊只觉得意识一阵恍惚,仿佛灵魂被轻轻拉扯。紧接着,她“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通过那根契约丝线,她的部分感知,竟然与沈砚的感官在某种程度上……重叠了!
她“看”到了沈砚正利用一根倒下的巨大石柱作为掩体,与三名黑袍人周旋。剑光忽左忽右,阴阳二气巧妙牵引,让黑袍人的合击屡屡落空。她能“感”到沈砚冷静计算着每一步移动,呼吸平稳,心跳有力,甚至能“体会”到他出剑时肌肉的细微发力与灵力流转的轨迹。
同时,沈砚那边也传来了明显的惊愕波动,显然也瞬间共享到了阿蛊的视角——看到了这奇异的石室、古老的法阵、以及那碧绿光团!
魂识交感! 这绝非简单的情绪和方位感知,而是更深层的、近乎部分感官和思维状态的临时共享!是这古殿的契约之力,对他们之间新生“真言蛊契”的某种强化与激发!
“阿蛊?你那边……”沈砚的意念带着询问传来,虽然共享了视觉,但显然他那边激烈的战斗让他无法分心解读阿蛊这边复杂的场景。
“我没事!这里有个古老的契约祭坛,在吸引我们的蛊契!”阿蛊快速回应,同时努力稳住心神。这种双重视角、双重感知的状态极其奇异,也带来巨大负荷。她必须尽快适应,否则会干扰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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