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魂闯仙阵(下)(1/2)
仙阵的云雾还在翻涌,那些由执念凝成的幻象碎片,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在沈砚的魂识旁消散。他的魂体悬于阵中高空,目光精准地落在阵眼那处散发着淡白色仙光的枢纽上,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凝聚起阴阳契约录的金光,朝着枢纽狠狠刺去。
“破!”
一声低喝从魂识中传出,契约金光如同利刃般穿透了枢纽的仙力屏障,阵眼的核心瞬间爆出一阵刺耳的嗡鸣,整座仙阵的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了试剑谷中真实的山石与草木。
沈砚的魂识缓缓从阵中退出,回到肉身时,他轻轻喘了口气,额角渗出的魂识汗水在仙界的空气中化作一缕青烟。而站在试炼台旁的铃央,手中的玉如意险些握不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她快步走到沈砚面前,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意:“你竟如此不择手段!仙阵试炼本是让修士在幻象中打磨道心,你却直接破毁阵眼,完全违背了试炼的本意!”
周围的修士也纷纷议论起来,看向沈砚的目光里带着诧异与指责。在他们看来,魂闯仙阵的意义在于直面内心执念,而非用蛮力破坏阵眼,沈砚的做法,无疑是钻了规则的空子。
沈砚抬眼看向铃央,抹去嘴角的一丝魂识血迹,神色平静,没有丝毫被指责后的慌乱。他看着铃央那双写满仙道正统信仰的眼睛,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试炼台的每一个角落:“所谓的‘大义’,不过是多数人的‘私利’穿上了冠冕。凌霄宗设下这仙阵试炼,真的只是为了打磨道心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试炼台旁的玄刑长老与云尘长老,继续道:“仙阵的阵眼连接着凌霄宗的护宗仙阵,若是能精准找到并击破阵眼,便意味着能在战时找到敌方大阵的弱点。凌霄宗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只会埋头打磨道心的修士,而是能在实战中解决问题的人。看清那件外衣下的真实诉求,你便掌握了谈判的钥匙。”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让周围的议论声瞬间消失。铃央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现无从反驳。她一直坚信仙阵试炼是为了锤炼修士的道心,却从未想过,这试炼背后,竟藏着凌霄宗对实战能力的考量。
玄刑长老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波澜,而云尘长老则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沈砚的话,恰好点破了凌霄宗设下试炼的真实目的——仙道修行,终究要落到“生存”二字上,能在危机中找到破局之法,远比固守道心的形式重要。
“你这是强词夺理!”铃央回过神,依旧不愿认同沈砚的理念,“仙道修行,当以正途立身,投机取巧终非长久之计!”
“正途?”沈砚轻笑一声,催动阴阳契约录,录文上浮现出仙阵的结构图,以及阵眼与护宗仙阵的关联脉络,“在我看来,能达到目的的方法,便是正途。凌霄宗要的是能守护宗门的弟子,我用最快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这便是与凌霄宗达成的‘交易’。而你,还停留在对‘形式’的执念里。”
说完,沈砚不再理会铃央,转身走向试炼台的另一侧,开始调息恢复魂识。他知道,铃央的信仰主义让她无法理解这种基于利益的思考方式,但在这仙界,生存才是文明的第一美德,而看清他人的真实诉求,便是生存的关键。
云尘长老看着沈砚的背影,对着玄刑长老低声道:“此子的眼光,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毒辣。他看透了规则的本质,也看透了人心的诉求,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玄刑长老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再指责沈砚,只是对着众人宣布:“第二关试炼,沈砚,通过。”
铃央站在原地,看着沈砚的背影,心中第一次对自己坚守的“仙道正途”产生了一丝动摇。她隐隐觉得,沈砚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只是那根植于心底的信仰,让她难以立刻接受这种冰冷的现实。而这一丝动摇,如同种子般,在她的心底埋下,等待着日后生根发芽。
五、镜像之惑
试炼台上,其他修士仍在幻境中挣扎。
楚云峰的魂体周围环绕着层层剑意,每破开一重幻境,他的剑意便凝实一分。陆寒则如同一块顽石,任凭幻象如何变化,他的魂识始终固守本源,步步为营地推进。赵轩的进展最慢,在第三重幻境中已停留了近两个时辰,魂识波动剧烈,显然陷入了苦战。
沈砚调息完毕,睁开眼时,恰好看见苏清瑶的肉身微微一颤,眉心处飞出魂识流光,回归本体。她闯阵的时间比沈砚稍长,但面色平静,显然也通过了考验。
“第几重?”沈砚传音问道。
“六重。”苏清瑶回望他,眼中闪过一丝疲色,但更多的是清明,“你呢?刚才阵眼处爆发的波动,是你做的?”
沈砚点了点头,将方才发生的事简要说了一遍。苏清瑶听完,沉默片刻,轻声道:“铃央说的其实不无道理,仙阵试炼本该是锤炼道心的过程。但你说得也对——宗门设立试炼,本就是为了筛选能在残酷修真界中活下来的人。”
“生存是底线,道心是上限。”沈砚看着试炼台上那些仍在挣扎的身影,“若连底线都守不住,谈何上限?”
正说话间,试炼台中央突然爆出一阵刺目的白光!
第四根神兽柱——麒麟柱,竟在同一时间被两人点亮!光芒之盛,远超前三根柱子。
“有人闯过第四重幻境了。”苏清瑶低声道。
白光中,两道魂识几乎同时回归肉身。
一道是楚云峰。他睁开眼睛时,剑意如虹,眉宇间多了一分之前没有的锋芒,显然是借幻境淬炼了剑心。
另一道,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铃央。
她不知何时竟也进入了仙阵,此刻面色苍白如纸,唇角溢出一缕鲜血,但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她看向沈砚的方向,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你说得对……我也该亲自体验一番,这仙阵的真实面目。”
原来在沈砚破阵后,铃央心中那丝动摇促使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主动请求入阵。玄刑长老略一沉吟便应允了,毕竟执法堂弟子若能借此锤炼道心,也是好事。
只是谁也没想到,铃央的闯阵速度竟如此之快,甚至追上了楚云峰这等剑道天才。
“第四重幻境,是什么?”有修士忍不住问道。
楚云峰看了铃央一眼,缓缓吐出四个字:“镜像自我。”
铃央点了点头,接过话头:“那是一个与你完全一样的人。一样的记忆,一样的修为,一样的战斗方式,甚至……一样的思考模式。你面对的不是心魔,而是‘完美状态下的自己’。”
沈砚心中一动。
镜像自我——这重幻境的凶险程度,恐怕远超前三重。心魔尚有破绽可寻,可一个完全了解你所有弱点、所有习惯、所有思维方式的“自己”,该如何战胜?
“你是如何破局的?”楚云峰看向铃央,显然他也对这女子产生了兴趣。
铃央沉默片刻,道:“我选择了……认输。”
众人哗然。
“认输?那幻境岂会放过你?”
“镜像的规则是,必须战胜自我才能通过。”铃央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但我问那个‘自己’:若你真的是我,你真的愿意为了一个试炼,与自己生死相搏吗?若我真的死了,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她顿了顿,继续道:“那个‘我’沉默了。然后他说:‘我不是你,我只是阵法的造物。但你说得对——若连自我都要毁灭,这道不修也罢。’说完,他便自行消散了。”
沈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好一个铃央!她竟用这种方式,找到了幻境的“逻辑破绽”。镜像自我虽完美复制了本体的能力,却无法复制那份“对自我存在的困惑”。她不是在力量上战胜了自我,而是在“存在意义”的追问上,让幻象陷入了自相矛盾的逻辑死循环。
“我用了另一种方法。”楚云峰淡淡道,“我的镜像使出了我尚未练成的‘斩天剑诀第七式’。那一式,我只在推演中构想,从未真正施展。于是我知道,他不是我——真正的我,使不出那一剑。”
“所以你是看破了‘完美’中的不完美?”沈砚问道。
楚云峰点头:“阵法能复制已知,却无法复制‘可能性’。镜像只能做到‘与我一样强’,却做不到‘比我更强’。那一式超越我当前境界的剑招,暴露了它的本质——它只是在模拟一个‘理想状态下的楚云峰’,而非真实的我。”
两人说完,试炼台上陷入沉思。
沈砚心中快速分析着这两种破局思路。铃央用的是“哲学追问”,楚云峰用的是“逻辑反证”,都避开了与镜像硬拼的死局。这第四重幻境的真正考验,或许根本不是战力,而是“自我认知”的深度——你对自己的了解越透彻,就越容易发现镜像的破绽。
正思索间,第五根神兽柱——凤凰柱,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柱身上的凤凰图腾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与此同时,试炼台上超过半数的修士同时喷出一口鲜血,魂识被强制弹出仙阵!
“第五重幻境,是群体幻境。”玄刑长老的声音适时响起,“你们将会被拉入同一个幻境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你们既是同伴,也是竞争者。记住,能走出幻境的,只有三人。”
话音未落,剩下的八名试炼者——沈砚、苏清瑶、楚云峰、铃央、陆寒、赵轩,以及两名之前低调行事的修士——同时被拉入了第五重幻境。
六、末日抉择
黑暗降临,又散去。
沈砚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高耸的城墙上。
城墙之外,是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海洋。但那不是水,而是密密麻麻、蠕动前行的魔物。天空被血色笼罩,日月无光,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腐败的气息。城墙之上,矗立着八道身影——正是另外八名试炼者。
“这里是……北冥防线?”赵轩的声音带着颤抖,“五百年前仙魔大战的最终战场,北冥城!”
沈砚瞳孔微缩。他在青城山典籍中读过这段历史:五百年前,魔界大军突破两界壁垒,北冥城作为最后的屏障,坚守了整整三年。最终城破,城中三十万修士与凡人无一幸免,北冥城化为废墟,至今仍是禁地。
而现在,他们八人,就站在这座注定陷落的城池之上。
“看那里。”苏清瑶指向城墙下方。
只见黑压压的魔海之中,三艘百丈长的白玉飞舟正缓缓升起。飞舟上挤满了人——有修士,有凡人,有老人,有孩童。每艘飞舟最多能载三千人,三艘便是九千。
而城墙之上,除他们八人外,还有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守军与百姓。沈砚粗略估算,至少有十万人。
“规则来了。”楚云峰沉声道。
天空中浮现出金色文字:
【幻境:北冥绝境】
【背景:魔界大军压境,北冥城护城大阵最多还能维持三个时辰。三艘逃生飞舟已启动,每艘可载三千人,一炷香后必须出发,否则将失去穿越魔海的机会】
【任务:八名试炼者组成临时指挥团,决定登舟名单。三个时辰后,若飞舟成功逃脱至少一艘,则幻境通过;若全部覆灭,则全员失败】
【注:你们八人已自动获得登舟资格,不占飞舟名额】
文字消散,城墙上一片死寂。
十万人,九千个逃生名额。这意味着,要亲手决定谁活、谁死。
“这……这太残酷了……”一名试炼者脸色惨白,“这根本不是试炼,这是折磨!”
“但这就是现实。”陆寒冷冷道,“仙魔大战时,北冥城面临的正是这样的抉择。不同的是,当时没有‘试炼者特权’——城中的高阶修士,大多选择了与城共存亡,把逃生机会留给了年轻弟子和凡人孩童。”
铃央紧紧攥着玉如意,指节发白:“我们现在……真的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不做决定,就是决定让所有人死。”沈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三艘飞舟,九千名额。我们现在需要一套筛选标准。”
“修为高的优先!”赵轩脱口而出,“修士活着,将来才能斩杀更多魔族,为死去的人报仇!”
“那凡人呢?老人呢?孩子呢?”苏清瑶反问,“他们难道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
“资源有限时,必须考虑‘最大效益’。”楚云峰剑眉紧锁,“但这效益该如何定义?是短期的战力保存,还是长期的文明延续?”
争论开始了。
八人分成了三派:
以赵轩为首的“战力派”,主张优先保存修士,尤其是年轻有潜力的修士。
以苏清瑶为首的“人道派”,主张按年龄和潜力分配,孩童、孕妇、年轻学者优先。
以沈砚为首的“效率派”,则提出了一个冰冷但高效的方法:“抽签。”
“抽签?”铃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十万人,九千个名额,用抽签来决定生死?这太儿戏了!”
“恰恰相反,这是最公平,也最有效率的方法。”沈砚指着城墙下黑压压的人群,“我们没有时间做背景调查,没有能力评估每个人的‘价值’。任何主观标准都会引发争议、内斗,甚至暴乱。而抽签——虽然残酷,但至少在概率上,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可那些对宗门有贡献的功臣呢?那些天赋异禀的少年呢?”赵轩激动道,“让他们和碌碌无为的凡人一起抽签?这不公平!”
“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贡献算贡献?什么样的天赋算天赋?”沈砚盯着他,“是斩杀一百个魔族算贡献,还是研制出一种新丹药算贡献?是二十岁结丹算天赋,还是过目不忘算天赋?标准一旦开始细化,就永远没有尽头。而我们,只有三个时辰。”
众人沉默了。
沈砚说的是事实。在绝对的生死压力和有限的时间里,任何复杂的决策体系都是致命的。
“我同意抽签。”楚云峰突然开口,“但不是完全随机。我们可以设定基础权重:孩童权重1.5,修士权重1.2,凡人权重1.0,老人权重0.8。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抽签。”
“这已经是妥协了。”陆寒点头,“至少给了孩童和修士更高的概率。”
“孕妇呢?伤者呢?特殊技艺者呢?”苏清瑶追问,“一旦开始加权重,就还会有更多诉求。”
“所以我的建议是——不加。”沈砚斩钉截铁道,“就按楚云峰说的,四个基础权重,其他一律不考虑。同意这套方案的举手,不同意可以提出替代方案,但必须在一炷香内说服所有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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