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三义合流(2/2)
台下的新弟子们瞬间噤声,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诸位,”沈砚开口,声音温和却极具穿透力,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昨日你们通过考核,成为凌霄宗的弟子。今日,我不为你们讲修炼的法门,不为你们讲阵法的玄妙,也不为你们讲丹药的炼制。”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人群中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身上——她正是昨日辨药时急得红了眼眶的孩子,此刻正仰着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
“今日,我只给你们讲三个字。”
沈砚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缕淡淡的仙元,凌空一点。
金色的光芒在高台上空绽放,化作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守苍生。
新弟子们怔怔地望着那三个字,眼中满是疑惑。
“很多人拜入仙门,是为了长生不老,是为了飞天遁地,是为了拥有翻江倒海的力量。”沈砚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感慨,“我年少时,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那时我以为,仙途漫漫,唯有修为至上,唯有力量,才能护得住自己想护的人。”
他的目光飘向远方,像是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直到那场浩劫来临,魔尊破阵,山河破碎,我看着同门陨落,看着苍生流离,才明白一件事——仙力,从来都不是用来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工具。”
“你们看。”
沈砚抬手,指向演武场外的方向。那里,重建的殿宇错落有致,药田的灵草郁郁葱葱,林墨正带着几名修士,在灵脉旁浇灌着清泉,炼器长老的熔炉里,正升起袅袅的青烟。
“这片土地,曾被魔气焚烧得寸草不生;这些人,曾失去至亲,陷入绝望。是无数人用性命,用寿元,才换来了今日的生机。”沈砚的声音陡然加重,“你们入我凌霄宗,首要的不是修炼,而是记住——何为仙?仙者,当守一方水土,护一方苍生。”
人群中,那个昨日锻铁的膀大腰圆的少年,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出身世家,锦衣玉食;有人来自山野,粗茶淡饭。”沈砚的目光扫过众人,“但从今日起,你们的身份,只有一个——凌霄弟子。你们的肩上,只有一个责任——守护苍生。”
他抬手,散去了空中的三个大字,金色的光芒落在新弟子们的身上,像是一层淡淡的光晕。
“修炼一途,道阻且长。你们会遇到心魔,会遇到瓶颈,会遇到无数的艰难险阻。但记住,只要你们的心中,装着苍生二字,便不会迷失方向。”
沈砚微微俯身,对着台下的新弟子们,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躬,惊得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慌忙想要回礼,却被沈砚抬手制止。
“这一躬,不是我给你们的,是给凌霄宗的未来,是给天下的苍生。”沈砚直起身,眼中带着期许,“我希望,多年以后,当你们走出凌霄宗,世人提起你们时,会说——那是凌霄的弟子,是守护苍生的仙。”
话音落下,演武场上寂静无声。
片刻之后,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举起了手,脆生生地喊道:“沈仙师!我记住了!守苍生!”
她的声音,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守苍生!”
“守苍生!”
“守苍生!”
一百二十名新弟子,齐声高呼,声音响彻云霄,震得演武场的旌旗猎猎作响。
站在高台一侧的三位师尊,眼中满是欣慰的笑意。苏清瑶轻轻颔首,铃央腰间的银铃叮当作响,阿蛊的唇角,也难得地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冰麟兽蹲坐在高台之下,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像是在为这些新弟子喝彩。
新弟子的第一课落下帷幕,演武场上的欢呼余韵未散,沈砚便带着三位师尊,缓步走进了凌霄宗的藏经阁。
这座藏经阁曾在大战中被魔焰焚毁过半,如今虽已草草修缮,却依旧能看出昔日的气派——高大的书架上,半数典籍化为焦黑的残卷,余下的也多有破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灰烬的味道。阳光透过窗棂上的裂痕,洒在满地的书卷上,扬起细碎的尘埃。
阵法长老被弟子搀扶着,坐在靠窗的一张楠木椅上,他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裹着的,正是那本藏在枕下的门规手稿。纸张泛黄,边角磨损,却字字清晰,那是凌霄宗数千年传承的根基。
“砚儿,”阵法长老的声音苍老却有力,他抬手指着满地残卷,眼中满是唏嘘,“凌霄宗的典籍,半数毁于战火,半数沾染魔气。如今宗门新生,道统不可断,这新典籍的修订,迫在眉睫。”
炼器长老拄着拐杖,走到一旁的书架前,伸手拂去一卷残卷上的灰尘,摇头叹道:“昔日的炼器典籍,讲究‘以力炼器,以威压阵’,可经此一役,我才明白,炼器之道,不止是锻造神兵利器,更要铸守护苍生的屏障。那些只重杀伐的法门,该改了。”
药庐师尊则捧着一本破损的《百草经》,沉吟道:“药石之道,向来讲究‘对症下药,起死回生’。但大战之后,我看着那些被魔气侵蚀的修士,才知‘防’比‘治’更重要。新的药经,当添上驱邪避魔、净化魔气的篇章。”
沈砚缓步走到三人面前,目光扫过满地残卷,心中百感交集。昔日的凌霄宗,典籍浩如烟海,却多是着眼于修炼飞升、宗门威严,如今浩劫过后,他们要做的,是为宗门立一条新的道。
“三位师尊所言极是。”沈砚俯身,捡起一卷烧焦的《凌霄心法》,指尖轻抚过那些模糊的字迹,“旧典籍的根基尚在,却已不合时宜。新的典籍,当以‘守苍生’为核,褪去杀伐之气,添上济世之心。”
阵法长老眼中一亮,忙让弟子将手稿铺在桌上:“我这门规手稿,是历代祖师传下来的,如今正好可以修订。昔日门规,第一条便是‘潜心修炼,以求飞升’,依我看,当改为‘心怀苍生,守护一方’。”
“此言甚是。”药庐师尊点头附和,他翻开《百草经》,提笔在扉页上写下一行字,“凡我凌霄弟子,学医之道,先学救人,后学炼药。不为长生,只为护佑黎民。”
炼器长老也来了精神,他虽手臂不便,却依旧让弟子研墨,自己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在炼器典籍的残卷上批注:“炼器之要,不在锋锐,而在守护。铸剑,可斩魔;铸盾,可护民。二者同等重要,不可偏废。”
沈砚站在一旁,看着三位师尊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阵法长老虽修为尽失,却对宗门阵法典籍了如指掌,他口述着阵法的改良之法——将护山大阵与民生相连,阵眼可引灵山活水,灌溉周边农田;炼器长老则提出,宗门炼器房当对外开放,为周边村镇锻造农具,以助民生;药庐师尊则主张,药田当分出三成,种植寻常草药,免费赠予山下百姓。
沈砚将这些想法一一记下,又补充道:“新典籍当分三卷,一卷《门规要义》,明弟子之责;一卷《济世法门》,载医、阵、器三道的济世之术;一卷《心魔录》,记录大战中抵御魔气、破除心魔的心得,以防后人重蹈覆辙。”
“心魔录?”阵法长老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不错!此战之中,不少弟子并非死于魔兵之手,而是死于心魔反噬。这一卷,必不可少!”
四人各抒己见,讨论愈发热烈。阳光渐渐西斜,将四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藏经阁内,笔墨挥洒的沙沙声,与窗外传来的新弟子练剑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成了一曲动人的乐章。
阿蛊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依旧戴着半张面具,手中却拿着一卷南疆的《蛊经》,默默放在桌上:“万蛊谷的蛊术,并非全是阴毒之法。这卷《蛊经》里,有驱虫护田、净化土壤的法门,或许能添入《济世法门》。”
铃央也随后而至,腰间的银铃轻轻作响,她将一本幽冥界的《轮回浅说》放在桌上:“此书可让人明生死之理,免却心魔困扰,或许对《心魔录》有所裨益。”
苏清瑶则端着一壶热茶走进来,笑着说道:“我已让弟子将你们讨论的内容一一誊抄,待修订完毕,便可刊印成册,传给新弟子们。”
沈砚看着桌上的典籍,看着围在桌旁的众人,又望向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他拿起笔,在《门规要义》的扉页上,写下了一行苍劲有力的字:
凌霄宗者,非仙门之高阁,乃苍生之屏障。
这一行字,划破泛黄的纸页,也划破了凌霄宗数千年的旧道,为这座浴火重生的宗门,定下了新的传承。
三位师尊看着这行字,眼中满是热泪,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凌霄宗的新历史,便已翻开了第一页。
新典籍修订完毕的第三日,凌霄宗山门外的官道上,便响起了辘辘的车轮声。
十余辆马车排成一列,车身上都插着凌霄宗的青色旗帜,旗上绣着的“守苍生”三个字,在风里猎猎作响。驾车的是宗门弟子,车厢里堆满了崭新的农具——锄头、镰刀、犁耙,皆是炼器长老带着弟子们连夜锻造的,铁刃磨得锃亮,手柄上还裹着防滑的布条;还有一捆捆晒干的草药,是药庐师尊领着药田弟子采摘炮制的,有清热解毒的金银花,有止血化瘀的三七,还有驱邪避瘴的艾草,每捆草药上都贴着一张黄纸,写着用法用量。
沈砚站在山门的石阶上,望着车队远去的方向,身旁的冰麟兽轻轻甩着尾巴,鼻息间喷出的白雾,在晨光里散成细碎的光点。
“这些农具草药,该能解山下百姓的燃眉之急了。”药庐师尊拄着拐杖,声音里带着欣慰。大战过后,山下的村镇一片凋敝,百姓们缺耕具、少药材,日子过得极是艰难。如今宗门有了余力,自然要先顾及苍生。
车队行至山脚的青溪镇时,早已有人闻讯等候。
消息是前日下山的弟子传的,镇上的百姓们早早便聚在了村口的老槐树下,有拄着拐杖的老者,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些半大的孩童,踮着脚尖往官道的方向望,眼神里满是期盼。
当马车的影子出现在视野里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凌霄宗的仙师来了”,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是凌霄宗的人!他们真的送农具来了!”
“还有草药!我家那口子的伤,终于有救了!”
“快!快帮着卸车!”
百姓们涌了上去,七手八脚地帮着弟子们搬东西。少年弟子们被围在中间,有些手足无措,脸上却带着笑意。一个抱着草药的弟子,被一个老妇人拉住了衣袖,老人颤巍巍地往他手里塞了两个热乎乎的红薯,眼眶发红:“仙师,多谢你们啊!要不是你们,我们这镇子,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那弟子红着脸,把红薯推了回去:“大娘,这是我们该做的。沈仙师说,凌霄宗的弟子,本就该护着百姓。”
卸车的功夫,青溪镇的镇长带着几个乡绅,捧着一块写着“济世安民”的牌匾,快步走了过来。牌匾是用梨木做的,漆着红漆,字是镇上的老秀才写的,苍劲有力。镇长对着领头的弟子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哽咽:“仙师们的大恩,青溪镇的百姓,永世不忘!这块牌匾,还请仙师们务必收下!”
领头的弟子是炼器长老的那个少年徒弟,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镇长伯伯,牌匾我们不能收。沈仙师说了,为民做事,本就是分内之责,不求回报。”
可百姓们哪里肯依,七嘴八舌地劝着,最后还是弟子们拗不过,只能先把牌匾收下,说带回宗门交给沈仙师定夺。
农具被分到了各家各户,拿到锄头的老农,摩挲着锃亮的铁刃,眼圈红了——他家的锄头在大战时丢了,这些日子只能用石头垦地,手上磨出了层层血泡。抱着草药的妇人,更是当场落下泪来,她家男人被魔气所伤,卧病在床多日,如今终于有了对症的药。
孩童们最是欢喜,围着那些崭新的犁耙打转,有个胆大的小男孩,伸手摸了摸冰麟兽的鳞片——它是跟着车队来的,此刻正蹲在老槐树下,任由孩子们围着它。冰麟兽温顺地垂下头,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柔和,惹得孩子们一阵欢呼。
夕阳西斜时,弟子们要回山了。百姓们依依不舍地送到村口,有人往他们的行囊里塞了晒干的蘑菇,有人塞了缝好的布鞋,还有些孩童,追着马车跑了好远,手里举着野花,喊着“仙师哥哥姐姐,下次再来啊”。
领头的少年弟子坐在马车上,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青溪镇,望着村口挥着手的百姓,突然明白了沈仙师说的“守苍生”是什么意思。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而是实实在在的,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车队回到凌霄宗时,已是月上中天。
沈砚还在藏经阁里,看着新刊印的典籍。少年弟子捧着那块“济世安民”的牌匾走了进去,把山下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还红着脸道:“沈仙师,我们拗不过百姓,只能把牌匾带回来了。”
沈砚放下典籍,看着那块牌匾,又看着弟子脸上的笑意,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挂起来吧,挂在山门的正中央。”
少年愣了愣:“可您说,不求回报……”
“这不是回报。”沈砚望向窗外,月光洒在重建的殿宇上,温柔得像一层纱,“这是百姓的心意,也是对我们的期许。挂着它,是为了让所有凌霄弟子都记住,我们的根,在苍生之间。”
少年恍然大悟,捧着牌匾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药庐师尊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倒真是个可塑之才。”
阵法长老望着窗外的月光,眼中满是感慨:“昔日凌霄宗,高高在上,与百姓隔着万重山。如今这般,才算是真正的仙门啊。”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一本新刊印的《济世法门》,指尖拂过扉页上的字。
月光下,山门处的牌匾被挂了起来,红漆金字,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远处的青溪镇,灯火点点,炊烟袅袅,像是人间最温暖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