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内门大比（上）（1/2）

云尘长老的回讯，并未让沈砚等待太久，却带来了一份更为复杂的“契约草案”。

宗门——或者说，以云尘长老为代表的妥协派——最终部分同意了沈砚的条件，但附加了更多限制与约束。核心内容是：允许阿蛊暂时栖身于天衍宗在离南疆最近的附属城池“云梦泽”中的一处隐秘别院，由云尘长老的一名记名弟子负责照看（实为监视），并承诺在沈砚正式回宗接受调查及大比期间，天衍宗直属势力不会主动对其不利。但此承诺不担保其他势力（如南疆本土势力、散修、或与天衍宗不睦的其他仙门）的威胁，也不意味着阿蛊可以自由活动，更不表示天衍宗承认其“客人”身份，她仍需遵守一系列限制条款。

作为交换，沈砚必须立即随铃央回宗，不得再拖延；需在大比中至少进入前八（而非最初的前五），并自愿接受问心镜核心三问；期间需配合宗门对其近期行为的调查，不得隐瞒；且在结果出炉前，需遵守宗门对“待查弟子”的一切规定。

这是一份典型的、充满仙门风格的“有条件妥协”契约。它满足了沈砚“保障阿蛊基本安全”的核心诉求，却又用无数细则将这种保障限制在最小范围内，同时抬高了沈砚需要付出的“对价”。并且，契约的履行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云尘长老的个人信誉和执行力，而非某种强制性的天地规则约束。

沈砚看完契约草案，沉默了片刻。他没有立刻讨价还价，而是看向阿蛊：“你怎么想？”

阿蛊咬了咬嘴唇，眼神却坚定：“沈师兄，这已经比预想的好很多了。至少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不用时刻担心被天衍宗追捕。至于其他风险……行走南疆，哪能没有风险？我相信你能在大比中证明自己，到时候，一切都会有转机。”

沈砚点了点头。他明白，这可能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宗门不可能为一个“南疆蛊女”提供正式庇护，能给出这种有限承诺，已是云尘长老极力斡旋的结果。至于前八的要求……他本就要全力争取前五乃至更高名次，前八只是底线。

“好。”沈砚转向一直静立旁观的铃央，“我接受这份契约草案。但需要云尘长老以传讯符正式确认，并附上其私人灵力印记作为部分担保。同时，我希望在抵达云梦泽别院，确认阿蛊安置妥当后，再随你返回天衍宗。”

铃央似乎早已料到沈砚会答应，点头道：“可以。我会将你的要求传回。那么，我们即刻动身前往云梦泽？”

“稍等。”沈砚走到阿蛊面前，从储物戒中取出几样东西：一枚刻画着简单阴阳符文、触手温润的玉佩；一小包用特殊油纸包裹、散发着清香的药粉；以及一枚非金非木、形状奇特的令牌。

“玉佩里有我三道剑气印记，激活后可形成简易防御并向我示警，但只能用一次。药粉是南疆几种常见毒瘴和毒虫的通用解药原料，你比我懂如何使用。令牌……”沈砚顿了顿，“是苏师姐当年赠我的一件信物，据说在某些天衍宗外围产业能起到一些作用，你留在身边，或许有用，但尽量不要轻易示人。”

他又低声嘱咐了几句，无非是小心谨慎、隐藏行迹、若有万一如何通过特定渠道联系他等等。阿蛊一一认真记下，将东西仔细收好。

“沈师兄，你放心去。我会照顾好自己，等你回来。”阿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沈砚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言，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三人不再耽搁，由铃央引路，朝着云梦泽方向飞去。有了宗门指令和初步契约，行程顺利了许多。几日后，他们抵达了那座位于南疆边缘、被大片泽国与云雾环绕的仙凡混居大城。云尘长老安排的那处别院位于城西僻静处，果然已有其记名弟子（一位看起来颇为干练的筑基后期女修）等候。交接过程简短而沉默，阿蛊最后看了沈砚一眼，便跟着那名女修走进了别院大门。

沈砚站在门外，直到感知到别院中几个简单的防护阵法启动，才收回目光，对身旁的铃央道：“走吧。”

回返天衍宗的路途，比南疆之行快了许多。铃央似乎也有意加快速度，两人一路御剑，风驰电掣，不过十余日，便已遥遥望见天衍宗山门那巍峨耸立、云雾缭绕的三十六座主峰。

越是接近山门，沈砚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审视与议论之意便越是浓厚。显然，他“戴罪归来”的消息早已传开。山门处值守的弟子看见他与铃央联袂而归，表情各异，有好奇，有不屑，有疑惑，也有毫不掩饰的敌意。但碍于铃央在场，以及沈砚身上那并未被禁锢的、属于元婴后期的威压，无人敢上前阻拦或质问。

“直接去执事殿登记，然后去云尘长老处复命。”铃央面无表情地传音道，率先向主峰之一的“天枢峰”飞去。

接下来的流程繁琐而压抑。在执事殿，沈砚按要求交还了之前未归还的部分宗门信物，重新领取了一枚标识着“待查”二字的临时身份玉牌，并被录入了一系列限制条款——未经允许不得离山，不得进入某些禁地，需按时到戒律堂报到等等。负责登记的执事长老板着脸，公事公办，语气冷漠。

随后，在云尘长老的“听竹轩”，沈砚见到了这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依旧温润睿智的长老。

“回来了？”云尘长老放下手中的玉简，看着下方风尘仆仆却挺直脊背的沈砚，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南疆一行，吃了不少苦头吧？”

“弟子见过长老。”沈砚躬身行礼，“苦头无妨，有所得便值得。”

云尘长老点点头：“你能回来，很好。宗门之内，对你有疑虑者众，但相信你者亦有人在。大比在即，问心镜亦已准备妥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展现你该有的实力与心性，其余之事，自有公论。”

这话看似安慰，却也点明了形势——相信他的人有，但不多；他需要用实力和问心镜的结果来为自己正名。

“弟子明白。”沈砚应道，“只是，关于阿蛊姑娘……”

“她那边你暂且放心。”云尘长老摆摆手，“老夫既已承诺，自会约束门下。只要她不生事端，安全无虞。倒是你，”他目光变得严肃，“内门大比，藏龙卧虎。你离宗日久，许多新晋弟子、乃至一些闭关多年的老牌内门，实力皆不可小觑。你虽已至元婴后期，但境界未稳，又新悟……一些旁门之道，未必能占尽便宜。前八之约，并非易事。”

“旁门之道……”沈砚咀嚼着这个词，知道云尘长老指的是他的契约之道，却也不辩解，只是道：“弟子自当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云尘长老声音微沉，“你若连前八都进不了，问心镜验与不验，意义都已不大。宗门内对你的质疑声将会达到顶峰，届时，纵是老夫，也未必能再为你说话。好自为之。”

从听竹轩出来，沈砚被安排在以往核心弟子居住区域边缘的一处独立小院，环境清幽，但明显能感觉到周围有数道隐晦的监视神识时隐时现。他对此不以为意，关闭院门，启动了最基本的隔音禁制，便开始闭目调息。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沈砚深居简出。他并未急着去拜访昔日的熟人，也未去打听大比的详细情报，只是每日在院中静坐，打磨灵力，熟悉鸿蒙阴阳舟的新变化，并在识海中不断推演契约之道的各种应用。

内门大比的气氛，在宗门内逐渐升温。各峰各脉的弟子摩拳擦掌，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多是关于此次大比的预测与八卦。沈砚的回归，无疑是其中最热门的话题之一。有人相信他是被冤枉，期待他一鸣惊人；有人认定他是叛徒，等着看他在大比中出丑，或者在问心镜前原形毕露；更多的人则持观望态度。

终于，大比之日到来。

天衍宗内门大比，十年一度，乃是宗门检验内门弟子修为、选拔重点培养对象、分配资源的盛事。比试地点设在宗门最大的演武场——“万象斗台”。此台乃是一件半天然半人工的巨大法宝，内含诸多阵法，可模拟各种环境，并能根据比试需求调整大小、强度，甚至分割成多个独立擂台。

这一日，万象斗台周围人山人海。不仅是内门弟子，许多外门弟子、执事、乃至一些闭关的长老都现身观战。高台之上，以宗主为首，各峰峰主、重要长老依次落座，气氛庄严肃穆。

沈砚手持临时身份玉牌，在指定的区域等待。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或好奇，或审视，或冰冷。他面色平静，只是偶尔与不远处同样在等待区域的铃央交换一个眼神。铃央作为核心真传，无需参加前期淘汰赛，直接进入后面的轮次。

“第一轮，三百二十进一百六十，抽签开始！”随着主持长老浑厚的声音响彻全场，参与大比的三百二十名内门弟子（包括沈砚这类特殊情况者）的身份玉牌同时亮起，随即飞向空中，在阵法作用下随机配对。

沈砚的玉牌闪烁了几下，浮现出一个号码：甲字七号擂台，对手：丙字一百四十二号，孙焱。

“孙焱？”沈砚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似乎是“离火峰”一脉近年来颇为出众的弟子，精修火系道法，据说性格爆烈，战斗风格大开大合，以狂暴的火焰攻击着称，修为在元婴中期顶峰，距离后期仅一步之遥。

“第一轮就遇到硬茬子啊。”旁边有弟子低声议论，“孙师兄的火法可是连一些老牌元婴后期都头痛的。”

“正好，看看这个‘戴罪归来’的沈砚，到底有几斤几两。”有人不怀好意地笑道。

沈砚充耳不闻，按照指引，走向甲字七号擂台。

擂台长约三十丈，宽二十丈，通体由灰白色的“镇灵石”砌成，表面刻画着加固与防护符文。此刻，擂台一侧，一个身材魁梧、赤发如火、面容粗犷的青年已经站在那里，双手抱胸，眼神灼灼地盯着走来的沈砚，正是孙焱。

“沈砚？”孙焱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战意，“早就听说过你，天枢峰曾经的天才，后来嘛……嘿嘿。没想到第一轮就遇到你，正好让我掂量掂量，你这‘天才’的名头，现在还剩下几分！”

沈砚拱手，语气平淡：“孙师兄，请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拳头底下见真章！”孙焱咧嘴一笑，周身“轰”地一声腾起炽热的赤红色火焰，空气瞬间扭曲，热浪扑面而来！他修炼的乃是离火峰真传《焚天诀》，灵力炽烈霸道，配合其性格，威力更增三分。

主持擂台的金丹长老见双方已就位，简单宣布规则（不可故意致死致残，不可使用超规格禁器，认输或出界即负等），便退到擂台边缘，启动了防护光罩。

“开始！”

孙焱几乎在长老话音落下的同时，便发动了攻击！他深知沈砚曾是天才，如今虽传闻境界不稳，但必有底牌，因此一上来就打算以最猛烈的攻势抢占先机，不给沈砚喘息机会！

“炎龙破！”孙焱双掌猛地前推，灵力汹涌而出，化作三条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赤色炎龙，带着焚金蚀铁的高温与震耳欲聋的咆哮，成品字形朝着沈砚轰然撞去！炎龙所过之处，擂台地面被灼烧出焦黑的痕迹，防护光罩都微微荡漾起来。

这一击，已然达到了元婴中期修士的巅峰水准，显示出孙焱扎实的根基和强大的爆发力。观战众人中响起一片低呼，显然对孙焱的开场攻势颇为赞叹。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同阶修士手忙脚乱的炎龙冲击，沈砚却只是微微抬起了眼皮。

在他的“契约视角”下，那三条气势汹汹的炎龙，并非浑然一体的攻击，而是由无数细密的、流动的“火灵契约丝线”构成。这些丝线大部分稳定而强韧，构成了炎龙的主体威能；但丝线之间交接、灵力流转的核心节点，以及炎龙与孙焱灵力源头之间的“供养通道”，却存在着因力量输出过猛而导致的细微“变量缝隙”——那是能量湍流、规则震颤、控制力略微滞后的区域，是任何复杂攻击都难以完全避免的“不完美”之处。

寻常修士只会看到炎龙的恐怖威势，但在沈砚眼中，这恐怖的攻击却像一张有着细微破绽的巨网。

他没有选择硬撼，也没有立刻闪避。而是心念一动，鸿蒙阴阳舟的领域无声展开，仅仅覆盖自身周围三丈范围，极其内敛。同时，规则之眼开启，瞬间锁定了三条炎龙攻击路径交汇处前方半尺的一个“变量缝隙”——那里是三条炎龙力量相互干扰、孙焱神识操控负担最重的点，也是炎龙与后方灵力供养通道联系相对脆弱的“七寸”所在。

“就是这里。”沈砚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细不可察的阴阳剑气悄然射出。这道剑气并非攻击炎龙本体，而是精准地刺入了那个“变量缝隙”之中！

剑气入隙，并未引发爆炸，而是如同最灵巧的楔子，嵌入了炎龙力量运转的“齿轮”之间。沈砚神识微动，以剑气为“笔”，以那缝隙中混乱的能量湍流为“墨”，迅速“书写”下一条极其简单、却针对性极强的临时契约条款：

临时干扰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