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三义合流(1/2)
晨曦微露,金色的光缕穿透云层,洒落在凌霄宗的废墟之上。一夜未歇的修士们,借着天光继续清理瓦砾,重建灵脉,原本死寂的山门,终于有了几分生气。
揽星台上,沈砚盘膝而坐,玄色道袍上的血迹已凝成暗痂,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昨夜逆天改命的代价,远比他预想的更重——天道反噬的力量如附骨之疽,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丹田内的仙元早已溃散,连神魂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翳。他的意识沉浮在一片混沌之中,耳边似有无数声音呼啸,却又抓不住半分真切。
苏清瑶与铃央一左一右守在他身侧,眉宇间满是凝重。而在他们脚边,两道身影正静静蛰伏。
阿蛊一身玄黑劲装,脸上罩着半张银质面具,只露出一双清冷锐利的眼眸。他指尖缠着几缕细如发丝的蛊线,正小心翼翼地将蛊虫渡入沈砚的经脉,那些通体莹白的小蛊爬过之处,能稍稍抚平反噬之力留下的暴戾气息。他本是南疆万蛊谷的传人,行事诡谲,却因欠过沈砚一份救命之恩,自大战后便留了下来,默默以蛊术护住沈砚的心脉神魂。
另一侧,冰麟兽蜷缩着庞大的身躯,通体覆着冰晶般的鳞片,眉心一点淡蓝印记散发着幽幽寒气。它是沈砚早年在极北冰原收服的异兽,此刻正将自身精纯的冰系灵力缓缓渡给沈砚,试图用极寒之力压制体内翻涌的反噬之力。它的鼻息轻轻喷在沈砚的道袍上,带着一丝微凉的水汽,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时不时还用脑袋蹭蹭沈砚的手臂,像是在无声安慰。
苏清瑶一袭素白道袍,手中握着一枚温润的玉符,符光流转,源源不断地往沈砚体内输送着柔和的灵力,与阿蛊的蛊术、冰麟兽的灵力交织成网,护住沈砚岌岌可危的神魂。她是昆仑墟的传人,精通医道与阵法,昨夜沈砚祭出轮回桥时,她便以昆仑秘术稳住阵脚,才让重塑神魂的过程少了许多波折。此刻她望着沈砚毫无血色的脸庞,轻声叹道:“他这一遭,是拿半仙之躯,换了万千生魂归来。天道无情,却也终究敌不过他的执念。”
铃央站在一旁,腰间的银铃轻轻晃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她本是幽冥界的引渡使,执掌轮回簿册,昨夜沈砚铸桥引魂时,她悄然出手,稳住了那些即将溃散的魂光,避免了无数残魂彻底湮灭。她垂眸看着沈砚紧握的掌心——那朵白色的小花,竟还完好地躺在他指尖,花瓣上的露水,似是凝住了天光。
“顺天者昌,逆天者亡。”铃央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可他偏要走一条逆天而护苍生的路。这条路,难走,却也值得。”
苏清瑶抬眸看她,眼中闪过一抹认同:“凌霄宗不能倒,仙界也不能再遭浩劫。沈砚想以苍生之力重建宗门,以宗门为屏障,护佑四方修士。这理念,与我昆仑墟‘济世救人’的宗旨不谋而合。”
铃央颔首,银铃终于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幽冥界执掌生死,却也盼人间无殇。他要建的,不是一座只守山门的凌霄宗,而是一座能护苍生的壁垒。这桩事,我铃央,奉陪到底。”
阿蛊闻言,指尖的蛊线微微一顿,随即冷冷开口:“万蛊谷虽偏居南疆,却也知唇亡齿寒之理。魔尊一日不除,三界永无宁日。沈砚若要重建宗门,我阿蛊的蛊虫,任凭驱使。”
话音未落,冰麟兽似是听懂了众人的话,猛地站起身,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震得揽星台的石砖微微颤抖。它甩了甩尾巴,巨大的头颅蹭了蹭沈砚的肩膀,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坚定——显然,这头异兽也愿与沈砚并肩而行。
风吹过揽星台,卷起四人一兽的衣袂与鬃毛,猎猎作响。
没有歃血为盟的仪式,没有掷地有声的誓言,三个人,一头异兽,四种来路,却因同一个理念,在此刻达成了无声的共识。这是属于沈砚的道,也是从今往后,他们共同要走的路。
这便是,三义合流,异兽同心。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三月。
凌霄宗的重建工程,在苏清瑶、铃央与阿蛊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苏清瑶以昆仑阵法,重新加固了护山大阵,又引灵山活水,修复了断裂的灵脉;铃央则从幽冥界借来阴兵,清理了山门深处的魔气残留,让那些焦黑的土地,重新长出了嫩绿的草芽;阿蛊更是放出数万蛊虫,让它们钻入地底,吞噬残存的魔戾之气,净化土壤。
而冰麟兽,则成了宗门的“移动堡垒”。它每日驮着数十名修士,往返于各大山峰之间运送建材,极北冰原的寒气还能驱散山林中的瘴气,护得修士们平安。偶尔有残存的魔怪窜出山林作乱,冰麟兽便会一声咆哮,喷出冰棱将其冻成冰雕,威慑四方。
宗门内幸存的三位师尊,也在重建中撑起了一片天。炼器长老战后重伤未愈,却强撑着病体守在炼器房,不仅重启了尘封的熔炉,还收了那名复活的少年弟子为徒,师徒二人日夜钻研,炼出的第一批灵剑,成了宗门护山修士的制式兵器;药庐师尊带着弟子们打理后山药田,昔日被魔气污染的药圃,如今重新种满了灵草,炼出的疗伤丹药,源源不断送到重建修士的手中;还有沈砚的授业恩师——阵法长老,大战时以本命精血催动护山大阵,虽修为尽失、常年卧床,却在清醒时口述阵法典籍,指点苏清瑶完善护山大阵,他枕下藏着的凌霄宗门规手稿,更是成了宗门重建的“活典籍”。
幸存的修士们也愈发齐心,昔日破碎的玉柱被重新雕琢,倒塌的殿宇被一一扶起,凌霄宗的轮廓,在废墟之上,渐渐清晰。
唯有沈砚,依旧沉睡着。
他的神魂被反噬之力困住,像是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魔尊破阵时的烈焰,看到了同门陨落时的惨状,看到了那些哀求的面孔,也看到了师尊们在阵前浴血的身影。他想挣扎,却浑身无力,只能任由那些画面在脑海中反复浮现。
直到这一日,揽星台上,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喧闹声。
“沈仙师!您醒醒啊!后山的灵植都发芽了!您不是说要尝尝我种的灵果吗?”是林墨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几分欢喜。他的妻儿如今安好,他便成了重建宗门最卖力的人,每日里不是在修补灵脉,就是在后山照料灵植,忙得脚不沾地。
“沈师兄!您快醒醒!炼器房的熔炉已经重新点燃了!我和长老炼出了第一柄新剑,等着您给它取名呢!”是那个被复活的少年弟子,声音清脆响亮。他如今跟着炼器长老潜心钻研,手艺日渐精进,眉宇间满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沈仙师!您看!小桃已经会背宗门的门规了!”是那个送花的小女孩,她的声音软糯清甜,像是一缕阳光,穿透了混沌的黑暗。
紧接着,阿蛊的声音冷冷响起,却带着一丝罕见的柔和:“沈砚,你的宗门快建好了,再不醒,这些琐事,可要全丢给我们了。”
铃央的银铃叮当作响:“幽冥界的轮回簿上,还没记你的名字,你可不能赖着不醒。”
苏清瑶轻笑一声,声音温婉:“沈砚,灵山的茶开了,我煮了新茶,等你醒了一起喝。”
阵法长老的声音也由弟子搀扶着,从台下传来,苍老却有力:“砚儿,宗门还在,道统还在,你可不能睡下去啊!”
炼器长老与药庐师尊的附和声紧随其后,带着长辈的殷切与期盼:“沈师侄,起来看看我们重建的凌霄宗!”
就在这时,冰麟兽发出一声亲昵的低吼,巨大的头颅轻轻蹭着沈砚的脸颊,冰凉的鼻尖触到他的皮肤,带来一阵清冽的触感。它的尾巴轻轻扫过沈砚的掌心,像是在提醒他,那朵干枯的小花还在。
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还有异兽的低吼,带着凌霄宗独有的烟火气,一声声,一句句,传入沈砚的耳中:
“沈仙师!灵田的稻米熟了!”
“沈师兄!演武场的擂台修好了!”
“沈仙师!护山大阵能运转了!”
这些声音,像是一把把钥匙,打开了困住神魂的枷锁。
黑暗中,沈砚的指尖微微动了动。
他想起了揽星台上的残阳,想起了轮回桥的金光,想起了那朵沾着露水的小花,想起了苏清瑶、铃央、阿蛊的眼神,想起了三位师尊的殷殷嘱托,还有冰麟兽温热的鼻息。
他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顺天而行,若要看着苍生流离失所,那这仙途,不踏也罢。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天光倾泻而下,落在他的脸上,带着温暖的触感。他眨了眨眼,视线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揽星台上,苏清瑶、铃央、阿蛊正含笑望着他,冰麟兽亲昵地用脑袋蹭着他的手臂,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欣喜。台下,林墨、少年弟子、小女孩,还有被搀扶着的三位师尊,无数修士,都在朝着他挥手,脸上满是真切的笑意。
远处,重建的殿宇飞檐翘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灵脉之上,灵气氤氲,草木葱茏;演武场上,传来阵阵整齐的呼喝声,那是年轻弟子们在练剑。
凌霄宗,真的活过来了。
沈砚缓缓坐起身,只觉得浑身经脉酸痛,丹田内的仙元依旧微弱,可他的神魂,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朵早已干枯,却依旧保持着形状的小花,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他抬起头,望向台下的众人,望向身侧的伙伴与异兽,声音虽带着一丝沙哑,却铿锵有力:
“诸位,我沈砚,回来了。”
话音落下,山风呼啸,卷起漫天欢呼,响彻云霄。冰麟兽兴奋地仰天长啸,震得云层都微微散开,银铃的脆响与蛊虫的嗡鸣交织在一起,成了凌霄宗新生的序曲。
这场欢呼,像是一道信号,传遍了凌霄宗方圆百里的山川。
三日后,凌霄宗山门外竖起了一块丈高的青石碑,碑上以金漆刻着八个苍劲大字——凌霄纳新,广收门徒。消息一出,如同投石入水,在周边的城镇与山林间激起千层浪。
昔日凌霄宗乃是仙界顶尖宗门,威名赫赫,只是经此浩劫,才沉寂了数月。如今宗门重建的消息传开,又有沈砚逆天救人的事迹在外流传,一时之间,无数心怀仙途的少年郎,携着行囊,跋山涉水而来。
收徒这日,天刚蒙蒙亮,凌霄宗山门外的官道上便已是人山人海。
晨光中,无数道身影朝着山门汇聚,有穿着粗布衣衫的山野少年,背着柴刀,眼神里满是对仙途的向往;有出身世家的公子小姐,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仆从,行囊里装着名贵的法器;还有些散修,虽已年过弱冠,却也抱着一丝希冀,想要拜入宗门,求得庇护与传承。
山门前,苏清瑶与铃央并肩而立,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黑衣曳地,成了一道亮眼的风景。阿蛊依旧戴着半张银质面具,立在一侧的槐树下,指尖的蛊线若隐若现,那些试图插队喧闹的人,瞥见他清冷的眼神,便瞬间噤声。
冰麟兽则蹲坐在山门的石阶上,庞大的身躯如山峦般巍峨,冰晶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起初,还有些孩童好奇地凑上前,想要摸一摸它的鳞片,冰麟兽却只是温顺地垂下头颅,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柔和,惹得孩子们一阵欢呼。
三位幸存的师尊,也被弟子搀扶着,坐在山门内的长凳上。炼器长老虽面色苍白,却依旧挺直了脊梁,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似是在寻找有炼器天赋的苗子;药庐师尊则捧着一本药经,时不时抬头,看看那些面色红润、气息绵长的少年,眼中带着几分赞许;阵法长老虽无法起身,却让弟子搬来一张小桌,桌上铺着宣纸,他握着笔,颤巍巍地记录着每个少年的姓名与籍贯。
沈砚站在山门的最高处,望着下方摩肩接踵的人群,玄色道袍随风飘动。他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倦意,可眼神却明亮得惊人。
人群中,时不时传来一阵喧闹。
“快看!那就是沈仙师!”
“听说他以半仙之躯硬撼魔尊,还逆天复活了数百人!”
“我要是能拜入沈仙师门下,这辈子就算值了!”
议论声传入耳中,沈砚却只是淡淡一笑。他抬抬手,山门前瞬间安静下来。
“诸位,”他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遍了每个人的耳中,“凌霄宗遭此大难,却能浴火重生,靠的不是我一人之力,而是在座诸位,以及无数修士的同心协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年轻的面孔:“今日凌霄宗纳新,不问出身,不问贫富,只看三点——心性纯良,愿护苍生;根骨尚可,愿付辛劳;心怀敬畏,愿守规矩。凡符合者,皆可入我凌霄门墙!”
话音落下,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收徒考核,分作三轮。
第一轮,由药庐师尊主持,辨药识草。他让人从药田采来数十种灵草,有常见的蒲公英、车前草,也有罕见的七星草、凝血花,让少年们一一辨认。有些出身药农之家的少年,对此得心应手,侃侃而谈;那些世家子弟,却大多手足无措,只能红着脸退到一旁。
第二轮,由炼器长老主持,锻铁铸坯。他让人抬来几座小熔炉,给每个少年一块生铁,让他们在一炷香内,将生铁锻打成一块平整的铁坯。有个膀大腰圆的少年,自幼跟着父亲打铁,手法娴熟,一炷香内,竟将生铁锻打得薄如蝉翼,惹得炼器长老连连叫好,当场便收他为记名弟子。
第三轮,由阵法长老口述,苏清瑶监考,辨阵破局。苏清瑶在山门前布下三座简易的迷阵,让少年们入阵,能在一炷香内走出者,便算合格。有些少年心思活络,沿着阵眼走,很快便出了阵;有些少年却在阵中晕头转向,直到香燃尽,还在原地打转。
考核的过程中,欢声笑语不断。
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辨药时认不出七星草,急得眼眶发红,药庐师尊却笑着安慰她,说她心性纯善,就算辨不出药草,也可入宗门,跟着他学制药丸。
有个瘦骨嶙峋的少年,锻铁时力气太小,连锤子都握不稳,冰麟兽却走上前,用鼻尖轻轻推着他的手,帮他稳住了铁坯,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阿蛊则在一旁,悄无声息地放出几只莹白的蛊虫。那些蛊虫爬到少年们的身上,若是少年面露惊恐,肆意驱赶,便会被判定为心性不稳;若是少年面露好奇,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便会被判定为心怀敬畏。
日头渐渐西斜,考核终于结束。
三百余名少年,最终有一百二十人通过考核。他们站在山门前,脸上满是激动与忐忑。
沈砚缓步走下石阶,来到他们面前。他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凌霄宗的未来。
“从今日起,你们便是凌霄宗的弟子,”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记住,凌霄宗的弟子,不是高高在上的仙师,而是守护苍生的屏障。若有一日,危难再起,你们要做的,不是退缩,而是并肩而立,护佑一方!”
“谨遵沈仙师教诲!”一百二十名少年齐声高呼,声音响彻云霄。
收徒大典的第二日,晨曦刚漫过凌霄宗的主峰,一百二十名新弟子便已整整齐齐地站在了演武场上。
重建后的演武场,虽不如昔日那般气派,却也青石铺地,旌旗猎猎。新弟子们穿着统一的青布道袍,脸上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兴奋与忐忑,目光时不时望向演武场尽头的高台——那里,是沈砚今日要授课的地方。
辰时刚到,沈砚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高台之上。
他依旧穿着那件玄色道袍,只是袖口的血迹早已洗净,脸色虽还有些苍白,却精神矍铄。他缓步走到台前,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没有拿任何典籍,也没有摆任何法器,只是静静站着,任由山风吹拂着他的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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