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商鞅废井田制度(2/2)
但也看到不少问题:有些农人不善经营,获田不久即因欠税被迫卖地;有些狡诈之徒通过买卖兼并土地,虽未超百亩限额,却实际控制了大量田产;更有人伪造军功,骗取田宅。
最令姬稷深思的是他在边境遇到的一个老农。老者原是井田制下的“田畯”(井田管理者),如今成了自耕农。
“井田制有如老牛破车,安稳却行缓;新田制有如骏马奔驰,迅捷却易颠。”老者比喻精妙,“然今天下争战,慢则亡,快则生,秦人选择快马,也是时势使然。”
姬稷问:“老人家更倾向哪种制度?”
老者沉吟良久:“井田制下,饿不死也富不了;新田制下,可能暴富也可能饿死。老朽求稳,儿孙求进,难说孰优孰劣。但有一点:新法确实让勤勉者得偿所愿。”
在栎阳,姬稷终于得以远远见到商鞅一面。这位变法主持者正在巡视市场,监督度量衡统一。姬稷注意到,商鞅推行的是标准的“秦尺”、“秦量”、“秦衡”,彻底废止了贵族私设的度量标准。
“统一度量,公平交易,此乃富国之基。”商鞅对随行官吏说,“昔者井田之弊,不仅在土地划分,更在度量不一。贵族以小斗收租,大斗放贷,盘剥百姓。今统一度量,杜绝此弊!”
姬稷恍然。他想起在周室时目睹的度量混乱,终于明白商鞅变法的深层逻辑:不仅要打破土地制度,更要打破贵族的经济特权。
离开秦国前,姬稷再次来到渭水边。对岸的周地仍保持着井田旧制,但已是日薄西山。而秦地虽然经历着阵痛,却焕发着勃勃生机。
老船夫认出了姬稷:“公子看明白了?”
姬稷颔首:“有些明白了。商鞅废井田,非因井田本身不好,而是井田所依附的封建宗法已经腐朽。如不打破旧制,秦国难以图强。”
船夫叹道:“只是苦了百姓。新法严苛,轻罪重罚,昨日邻村有人因不小心烧了田界标,被处以刖刑...”
姬稷默然。他想起《尚书》中的话:“变则通,通则久”。变革是必要的,但变革的方式和代价,却值得深思。
回到周原后,姬稷将所见所闻详细记录。父亲姬仲阅后,长叹一声:“商鞅之策,确能使国富兵强,然其法严苛少恩,恐难持久。我听说秦太子已触法,商鞅虽贵为大良造,将来恐不免兔死狗烹之下场。”
姬稷沉思良久,忽然道:“父亲,井田制与新田制,或许各有所长。若能取二者之精粹,去二者之糟粕,是否可得中庸之道?”
姬仲凝视儿子:“你且说说。”
姬稷展开竹简,画出图示:“井田之优在于公平互助,新田之优在于激励生产。或可这样:土地仍归私有以激励生产,但设互助之制以防灾年;允许买卖以活流通,但设限田之制以防兼并;按亩征税以便征收,但设浮动之制以调丰歉...”
窗外,秋风萧瑟,吹落满地黄叶。父子二人秉烛夜谈,直至东方既白。
姬稷不知道,他这些想法将在数百年后被另一个王朝部分采纳;他更不知道,商鞅的变法虽然残酷,却为秦统一六国奠定了经济基础,最终改变了整个中国的历史进程。
此刻,他只知道:在这大变革的时代,农耕经济的形态正在发生根本性转变。而理解这些变化,将关系到无数人的生计,甚至国家的存亡。
晨光中,姬稷推开房门,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田野上,新的耕作季节即将开始,无论制度如何变迁,土地永远在那里,等待着人们去耕种,去收获。
而他,将继续观察、思考、记录这场千古未有之大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