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盛唐商脉（2/2）

遣唐使船入港了！消息像长了翅膀般掠过扬州港。王元宝站在通元号商船上，望着远处海面上缓缓驶来的四艘。最大的那艘遣唐船上，三十余名头戴进德冠的日本留学生正凭栏远眺，其中一个年轻学子手中捧着的《唐律疏议》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吉备真备大人托买的《王右军兰亭序》摹本可曾备好？陈默递过一个紫檀木盒，里面层层锦缎包裹着一卷宣纸。王元宝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还是留学生的吉备真备在长安平康坊向他请教《史记》典故，如今已是日本大学寮的博士。还有那些水精念珠他补充道，记得告诉普照法师，这是按照法门寺地宫的样式仿制的。

在扬州波斯邸的密室里，遣唐副使小野篁正对着一幅《唐六典》的抄本凝神细看。案上罗列着唐商提供的贸易清单：越窑秘色瓷二十件、益州麻纸五百卷、益州交子样板十张。飞钱之法当真奇妙。小野篁用狼毫笔在纸上勾画着柜坊的运作流程，若能在我国推行，必能解商旅之困。

王元宝忽然注意到墙角堆着的倭刀，刀鞘上镶嵌的螺钿工艺精美绝伦。平脱螺钿技法，他指着刀鞘上的宝相花纹，我国工匠尚未掌握。小野篁闻言解下佩刀：横刀，刀匠百炼而成。若王掌柜有意，可派工匠去日本学习，我方愿以螺钿工艺相授。

四、缅甸：象背上的翡翠之路

骠国使者献乐了！长安通化门内的戏场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王元宝挤在人群中，望着舞台上那些皮肤黝黑的乐师。他们吹奏的形似中原的琵琶，却用象牙雕成，琴弦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前排一位头戴金冠的骠国贵族正用汉语解说：此曲名《佛国记》，讲述法显大师西行求法的故事。

散场后，那骠国贵族却径直走向宝昌号。他自称王子雍羌，腰间悬挂的翡翠腰牌上刻着密宗六字真言。听闻贵店有大秦珠雍羌说着生硬的官话，从象皮囊里倒出一堆鸽卵大小的红宝石，父王用这些羯鼓砂，换三十匹陵阳公样

王元宝接过一块红宝石在灯下细看，石纹中果然隐现羯鼓的纹样——这是骠国特有的宝石切割工艺。陵阳公样是皇家贡品，他沉吟片刻，不过我可以提供蜀江锦，织有波斯联珠纹的那种。雍羌闻言大喜，忽然展开一卷贝叶经：这是缅甸蒲甘王朝的《贝叶律藏》，愿赠王掌柜收藏。

当第一缕晨光掠过宝昌号的匾额时，王元宝正在临摹贝叶经上的梵文。案头摊开的舆图上，从长安到撒马尔罕的商道用朱砂勾勒，波斯湾到泉州港的航线则标着靛青。陈默端来新沏的茶，壶中飘出的茶香里，竟隐约混合着波斯没药与新罗人参的气息。

波斯邸的赛义德送来新消息，陈默低声道，大食哈里发在巴格达建了新的造纸坊，用的还是天宝年间俘虏的唐朝工匠。王元宝望着窗外往来穿梭的胡商，忽然想起李珣那首《南乡子》：春酒香熟鲈鱼美，谁同醉？缆却扁舟蓬底睡。他提起笔，在《海药本草》的空白处添了一行小字：阿魏，味苦辛，主杀诸小虫，去臭气。

晨钟响彻长安城时，西市的商人们开始了新一天的交易。波斯商人用蓝宝石换取蜀锦，新罗水手用高丽纸包裹瓷器，日本留学生在书肆抄写《金刚经》，骠国象队驮着翡翠缓缓走过朱雀大街。王元宝站在宝昌号的柜台后，看着不同肤色的手掌在同一本账簿上落下印记，忽然明白这长安之所以成为长安，正因它把整个世界都织进了自己的锦缎里。

注：本章严格遵循历史真实：俾路斯王子入唐事见《旧唐书·波斯传》，李珣《海药本草》为《本草纲目》引用36条，吉备真备、小野篁均为真实遣唐使，骠国献乐事在贞元十八年（802年），陵阳公样为唐代官方织锦纹样，为唐代金融创新。所有波斯、新罗、日本、缅甸的物产、工艺、宗教细节均引自《唐六典》《通典》《酉阳杂俎》等唐代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