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长安琉璃(1/2)

长安宝会录:琉璃盏里见乾坤

长安城的宝会,原是西市胡商兴起的雅集。自贞观年间西域商路畅通,每年秋分后,波斯的琉璃、大食的香料、天竺的宝石便如百川归海般涌入西市。开元盛世时,京兆府索性将宝会定为官方赛事,在金光门内的永安渠畔设赛宝台,引得八方奇商踏破门槛。

这年宝会恰逢安史之乱平定后的第五年。魏生站在自家雕花木楼的露台上,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羊脂玉牌。他穿一身石青色圆领袍,袍角绣着暗金线的缠枝莲纹,虽是汉人装束,腰间却系着波斯式的蹀躞带,悬挂着银质的算袋与佩刀——这是长安新贵的时髦打扮,既显大唐气象,又透着与胡商往来的体面。

郎君,胡商们都到齐了。管家魏忠匆匆上楼,手里捧着鎏金铜盘,盘中铺着猩红毡布,上置四枚鸽卵大小的珍珠。珍珠在晨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正是昨日波斯商人阿罗憾拿来炫耀的照夜玑。

魏生瞥了一眼,嘴角勾起冷笑:不过是些南海珠罢了。去年在岭南节度使府,我见过拳头大的月明珠,夜间能照亮整座偏院。他转身下楼,玄色靴底踩在紫檀木楼梯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宝会设在前院的大天井里。五十余名胡商环坐,每人面前的案几上都摆着自家的镇店之宝:康国商人的祖母绿佛像,高约尺许,通体透亮;吐火罗使者的红宝石项链,串着三十六颗鸽血红宝石;还有拂菻国(东罗马)商人带来的水晶瓶,瓶壁薄如蝉翼,内盛着据说来自埃及的香精。

阿罗憾是个高鼻深目的波斯人,穿着锦缎长袍,见魏生下来,立刻起身献宝:魏郎君请看!这四枚照夜玑,乃是从印度洋底采得,入水不沉,夜视如昼。去年在广州,节度使出价三千缗,我都未曾舍得卖!

众人纷纷附和,康国商人甚至拿出戥子称重,啧啧称奇。魏生却只是淡淡一笑,命魏忠取来一个锦盒。盒中铺着黄绫,里面躺着一枚核桃大小的珠子,色泽暗黄,毫不起眼。

这是何物?阿罗憾皱眉,莫不是琥珀?

避水珠魏生拿起珠子,走到院中的水缸边,将珠子投入水中。奇异的一幕发生了:水缸里的水竟自动向两侧分开,中间露出三尺见方的无水空间,缸底的青苔清晰可见。

满座哗然。拂菻商人失声叫道:上帝啊!这是摩西分红海的神迹!

魏生取回珠子,用丝绸擦拭干净:此珠出自西域于阗国的河流,当地采玉人潜入深潭时,持此珠便可呼吸自如。三千缗?他轻笑一声,去年我用一匹蜀锦,便从于阗王子手中换来了。

阿罗憾面红耳赤,讪讪而退。这便是大唐的底气——胡商有的是奇珍异宝,而大唐有的是打通西域的商路,是万国来朝的气度,是能用一匹丝绸换得无价之宝的国力。

暮色降临,西市的胡姬酒肆渐渐热闹起来。红灯笼在晚风里摇晃,映照着胡姬们高鼻深目的脸庞。她们穿着波斯式的紧腰长裙,裙摆绣着葡萄纹,随着舞步旋转如盛开的花朵。

吴姬压酒劝客尝,说的是江南酒肆的温婉;而长安西市的胡姬,则多了几分热情奔放。她们会用生硬的汉话唱着波斯民谣,为客人斟上三勒浆——一种用波斯葡萄酿制的烈酒,酒液呈琥珀色,入口辛辣,后劲却绵长。

李白常来的金樽楼里,此刻正坐着一位特殊的客人。他穿着圆领襕衫,头戴幞头,面色黝黑,正是康昆仑。自从在天门街输给段和尚后,他便闭门谢客,苦练琵琶。今日是他停奏十年之约的第三年,偶感烦闷,便出来散心。

康郎君,再来一杯?胡姬阿依莎端着酒壶,笑靥如花。她是石国人,父亲是西市的香料商人。康昆仑摆摆手,指了指桌上的琵琶:我今日是来听曲的。

正说着,楼上传来一阵琵琶声。那琴声清越如泉水叮咚,时而急促如马蹄踏雪,时而婉转如莺啼柳梢。康昆仑猛地站起,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这技法,竟有几分段和尚的神韵!

他快步上楼,只见雅间里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正闭目弹奏。男子身旁站着一个昆仑奴,捧着一个银盘,盘中放着几枚铜钱。那昆仑奴皮肤漆黑如墨,卷发厚唇,正是长安富人家中常见的道具。

一曲终了,男子睁开眼,见康昆仑站在门口,便笑道:这位郎君也是懂琴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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