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炀帝挥霍(1/2)

龙舟万里

大业元年暮春,洛阳宫紫微殿的琉璃瓦在细雨中泛着冷光。二十万民夫正用木杠撬动最后一块青石,将这座周长二十七里的新都夯实在邙山南麓的冻土上。负责督工的将作大匠宇文恺跪在含元殿丹墀下,听着内侍尖细的嗓音宣读诏书——开凿通济渠的旨意正随着雨丝飘向中原大地。

每月役丁二百万,不得有误。炀帝杨广的龙靴停在宇文恺面前,明黄色的十二章纹在阴沉天光下流淌着金辉。新任的大隋天子忽然弯腰,用镶嵌宝石的马鞭挑起宇文恺的下巴,朕要在六月看见龙舟浮在洛水上。

宇文恺瞥见御座旁侍立的内史侍郎虞世基,那人正用象牙笏板挡住半张脸,唯有颤抖的指尖泄露着恐惧。三个月前太液池边,这位神仙童子还在称颂圣上迁都乃是应天受命,此刻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汴水惊涛

通济渠工地的夜晚比白昼更喧嚣。荥阳段的河床上,十万民夫分成五十个方阵,举着松明火把挖掘淤泥。十八岁的陈三郎用牙齿咬断勒进掌心的草绳,将装满黑泥的陶罐甩上岸时,看见对岸影影绰绰的骑兵正用长矛驱赶逃兵。那些试图躲进芦苇丛的民夫像被惊起的野鸭,很快就在马蹄下蜷缩成暗红的色块。

渠宽四十步,深四十尺。监工的虎牙郎将挥舞着狼牙棒,铁蒺藜砸在陈三郎脚边,明早前挖不完这丈深,就把你们全填进去!

泥土里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三郎扒开坍塌的堤岸,看见个妇人正用咬破的乳头堵住襁褓中婴儿的嘴。她的丈夫躺在旁边,脊梁骨已被夯土杵砸得粉碎。

三郎想起自己被拉夫那天,母亲塞给他的半块麦饼还揣在怀里,此刻正硌着肋骨生疼。

七月流火时,通济渠终于泛起粼粼波光。当宇文恺指挥工匠在洛阳西苑打造的四层龙舟顺着洛水驶入运河,两岸突然爆发出山崩般的欢呼。

陈三郎混在跪伏的人群里抬头望去,那艘高四十五尺的巨舟如同移动的宫殿,青雀舫上的歌女正凭栏弹奏箜篌,弦音顺着渠水飘出三里地,惊飞了芦苇荡里的白鹭。

挽船士八万。虞世基在龙舟顶层的观风行殿里展开舆图,紫毫笔点过汴水与泗水交汇处,从洛阳到江都,共设离宫四十所,每所配备宫女三百人。

炀帝的目光掠过舆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那是沿途州县为接驾准备的贡物清单。江都郡送来的三千匹云锦正在后舱堆积如山,吴郡的杨梅用冰镇着从太湖运来,就连岭南的荔枝都要装在银质冰鉴里随船而行。他忽然大笑出声,将金杯里的葡萄酒泼向舷窗外的民夫:传旨,两岸骑兵须着明光铠护驾,不得让贱民的目光玷污龙舟!

长城白骨

大业三年秋,榆林郡的朔风卷着砂砾抽打新建的长城。

五十万甲士在黄土高原上列阵,玄甲组成的海洋一直铺到天际线。炀帝勒住狮子骢的缰绳,看着兵部尚书段文振用狼毫在城砖上写下天子北巡四个大字,忽然觉得腰间玉带勒得发紧——这已是本月第三次修改长城图纸了。

陛下,河北诸郡送来急报。虞世基捧着竹简的手冻得发紫,永济渠征发男女百余万,河间郡已出现人相食。

炀帝接过竹简时,看见封皮上沾着暗红的指痕。他想起去年在江都龙舟上,有个七岁孩童抱着母亲的尸体哭嚎,被亲卫用长槊挑进运河。当时虞世基说此乃妖童作祟,现在这妖祟竟蔓延到了河北。

让民部尚书樊子盖去安抚。炀帝扯下貂裘扔在地上,玄色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告诉他,明年春天朕要在涿郡看见永济渠的龙舟。

段文振的咳嗽声打断了对话。这位三朝老将咳得弯下腰,吐出的血沫在雪地里绽开红梅。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隋文帝开皇十七年的《均田令》,墨迹早已模糊:先帝时天下储积......话音未落,就被炀帝一脚踹翻在地。

先帝?天子冷笑,开皇之治不过是守成之君的苟且!朕要建万世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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