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悠悠心寒,信任危机(1/2)
从御书房到锦瑟轩,不过一盏茶的路程,叶悠悠却觉得走了很久。
阳光明媚,宫道两侧的垂柳新绿,桃花灼灼,一派春和景明。可这暖融融的春意,却半分也沁不进她的心里。那句话,还有那些破碎的心声,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思绪,越收越紧。她能感觉到腹中孩子似乎也感知到她的情绪,不安地轻轻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酸楚——这个孩子,来得是时候吗?在他父皇那盘精妙的棋局里,这个孩子的存在,是增加了她的筹码,还是让“权衡”变得更加复杂?
春日的风拂过宫道,吹落几瓣早开的桃花,粉嫩的花瓣打着旋儿落在她鹅黄色的宫装裙摆上,她却浑然未觉。那句“权衡利弊”,还有那模糊不清的心声片段,像魔咒般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
踏进锦瑟轩的院门,熟悉的清雅气息扑面而来。这里是萧绝特意为她挑选的宫殿,位置好,景致佳,一应陈设皆是最上乘的,处处彰显着帝王的宠爱。可此刻,这些看惯了的精致,落在眼里却有些刺目。
【这宫殿,这宠爱,有多少是出于真心,有多少是出于“酬功”和“安抚”?】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她以前从未这样怀疑过,可当“权衡利弊”那四个字如冷水浇头,许多曾经被忽略的细节便浮现出来——他给她特权,允她参政,何尝不是看中她那些“奇思妙想”能带来的实际利益?他待她温柔,或许也包含着对“龙嗣生母”的重视和对“救命恩人”的感激。这些情感或许不假,但一旦掺杂了帝王的“利弊”权衡,那份纯粹的意味,似乎就变了质。
“母妃!”
软糯的童音响起,穿着粉色小襦裙的萧玥像只欢快的小蝴蝶扑了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紧随其后的是步履沉稳、穿着浅蓝色小袍子的萧宸,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儿臣给母妃请安。”
看着两个孩子天真无邪的脸庞,叶悠悠心头一软,蹲下身将两个孩子搂住。萧玥蹭着她的脸颊,奶声奶气地问:“母妃,下朝啦?父皇今天有没有夸哥哥?哥哥说他在父皇那儿背书了呢!”
萧宸小脸微红,却挺直了背脊,眼神亮晶晶地带着期待。
孩子们的世界单纯而美好,他们的依赖和爱是毫无保留的。这份温暖让叶悠悠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强忍着,把脸贴在孩子们柔软的发顶,汲取着那纯粹的暖意。【至少,我还有他们。】这个念头成了此刻唯一的支撑。
叶悠悠勉强扯出笑容,摸了摸萧宸的头:“宸儿最棒了。”又亲了亲萧玥的脸蛋,“玥儿今天乖不乖?”
“乖!玥儿有好好吃饭,还跟青黛姑姑认了两个字!”萧玥献宝似的说道。
孩子的纯真暂时驱散了心头的阴霾,可当她独自回到内室,屏退左右,那股强压下去的委屈和失落,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望着庭院里那株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眼神却没什么焦距。
【权衡利弊……】
这四个字,又冒了出来。
她为他做过什么?
一幕幕过往在脑海中翻腾,从冷宫初遇的生死一线,到侍寝时的紧张试探;从怀孕时的如履薄冰,到揭露死士身份的孤注一掷;从宫变之夜的并肩作战,到他中箭垂死时她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每一次,她都以为他们在向彼此靠近,信任在累积,感情在升温。尤其是他舍身为她挡箭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们之间已经超越了帝王与妃嫔的界限,有了一些真正属于“人”的情感联结。
——冷宫初见,她冒着风险为他针灸缓解头疾,那是她最初的投名状。
——身怀六甲时,被苏贵妃下毒,她被动触发孕吐暴击自保,却也间接替他清理了后宫隐患。
——影杀组织威胁,她选择半坦白,与他联手设局,揪出淮南王的阴谋,稳固了他的江山。
——宫变之夜,她预警危机,贡献火药思路(虽未明说来源),守住了京城。
——他身中剧毒,命悬一线,是她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翻遍医书,结合系统奖励的丹方,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土豆、水泥、医塾……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利国利民,为他巩固统治、赢得民心?
桩桩件件,她扪心自问,从未有过二心。她甚至逐渐放下了现代人的一部分疏离感,开始真正将这个时代视为归宿,将他视为可以信赖、可以依托的伴侣。她以为,他们的关系是建立在共同经历、互相需要和逐渐加深的理解之上的。
她为他挡过险,救过命,平过叛,发展过民生。她从一个冷宫宫女,走到如今宸妃之位,协理六宫,甚至被破格允许参与朝议,靠的难道仅仅是一张脸和运气吗?
可结果呢?
当朝臣联名,太后首肯,天下人都觉得她该登上后位时,他却用一句冰冷的“权衡利弊”、“容后再议”打了所有人的脸。
那不仅仅是对后位的拖延,更像是对她所有付出价值的一种变相否定——你的功劳朕记得,你的作用朕清楚,但要不要给你最高的名分,还需要“权衡”。仿佛她是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优点列了一堆,最后还要看“性价比”和“市场反应”。这种被物化、被评估的感觉,比直接的拒绝更让她心寒。
难道在他心里,她做的这一切,仍然不足以抵消她“宫女出身”的原罪?还是说,他其实在忌惮?忌惮她如今功劳太大,声望太高,手握土豆、水泥等利器的“发明”之名,又创办医塾笼络人心,还得到了部分朝臣的支持……功高震主,哪怕是枕边人,也是需要“权衡”的吧?
所以,他需要“权衡”的是:立她为后,是否会让她和她的家族(虽然叶家只剩她一人,但将来孩子长大,她的影响力)权力过大?是否会打破朝堂现有的平衡?是否会引来更多非议,影响他的“明君”形象?
而那句“准备盛大的”、“不能让人轻视”,现在想来,更像是一种政治表演——为了向天下展示帝王对“有功之臣”(哪怕这个臣子是妃子)的厚待,为了彰显皇恩浩荡,堵住悠悠众口。本质上,还是“权衡”之后,觉得需要给她的“补偿”或者“安抚”?
越想,心越凉。
一种清晰的、冰冷的认知逐渐成型:或许在他心中,帝王的身份永远排在“萧绝”这个人之前。他可以对她好,可以宠她,可以给她很多特权,但那一切都有一个前提——不能危及他的统治,不能打破他设定的平衡。他们的关系,本质上可能依然是一场交易,只是交易的筹码变得更多、更复杂了而已。她交付医术、忠心、子嗣和超越时代的智慧,他回馈庇护、地位和有限的宠爱。至于真心……帝王的真心,或许本就与常人的定义不同,掺杂了太多的权力考量。
她一直以为自己与萧绝之间,经历了这么多生死与共,至少是有些不同的。她以为他懂她的价值,不只是生育工具,更是能与他并肩的伙伴。她甚至以为,他们之间那特殊的“读心”羁绊,让彼此能更理解对方。
可现在看来,或许是她自作多情了。
在帝王心术面前,什么生死与共,什么心意相通,可能都敌不过“利弊”二字的冰冷衡量。
【系统,】她有些茫然地在心中问道,【感情这种事情,是不是本来就很难纯粹?尤其是在这样的地方,面对这样的人?】系统沉默了片刻,【叮!基于本世界数据模型分析,高位者情感模式与平民差异显着,利益捆绑与情感联结常相互交织。宿主目前的困惑符合情境逻辑。建议:降低情感期待,专注于自身目标与任务。】系统的回答理智到近乎冷酷,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心绪稍微沉淀下来。是啊,她最初的目标是什么?活下去,完成任务。如今不仅活下来了,还有了孩子,有了事业,甚至能影响这个国家。至于爱情……或许是额外的奖赏,得之我幸,失之……也不必太过执着。
“娘娘,该用午膳了。”青黛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带着担忧。她跟随叶悠悠最久,最是敏感,早已察觉主子从御书房回来后情绪不对。
叶悠悠回过神,这才感觉到胃里空空,却毫无食欲。“本宫不饿,先撤了吧。”
“娘娘,您早膳就用得少,如今又怀着小殿下,多少用一些吧?”青黛劝道。
“不想吃。”叶悠悠声音有些疲惫,“你们先下去吧,本宫想歇一会儿。”
青黛无奈,只得退下。
叶悠悠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这里孕育着她和萧绝的第三个孩子。曾经,她觉得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是希望的延续。可现在,她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这个孩子,在他父皇的“权衡”里,又占了多少分量?是不是也只是稳固江山、延续血脉的“工具”之一?
【不,不能这么想。】她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甩开这个可怕的念头。【宝宝是无辜的。无论他父亲怎么想,你都是娘亲的宝贝。】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从萧绝身上移开,转而思考起医塾扩建的细节和土豆春耕的推广计划。只有将心神投入到具体的事务中,那种心被掏空般的酸涩感才能暂时被压制。
她躺下来,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一阵阵发酸发涩。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和福顺压低声音的通报:“陛下驾到——”
叶悠悠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立刻起身。
萧绝走了进来,见她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便放轻了脚步。他走到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她脸上,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色和微微蹙起的眉心,心头一紧。
他知道她没睡着。他们之间的“连接”虽然此刻模糊,但他能感觉到她纷乱低沉的思绪波动,像阴雨天的湖面,不起波澜,却暗沉压抑。他心疼,更焦急。他想立刻告诉她一切,但理智牢牢地拽着他——再等等,就差一点了,暗卫已经锁定了最后一个关键人证,翻案卷宗即将齐备,礼部的筹备也已秘密启动。现在说破,万一前功尽弃,或者让她在期待中更加煎熬,甚至引来危险怎么办?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将一切安排妥当再呈现,他认为这是保护她的最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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