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暗室密谈，阳光下的交易（1/2）

清晨五点，楚清辞就醒了。窗外还是深沉的墨蓝色，只有天边透出一线鱼肚白。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怕吵醒沈砚卿，但刚坐起身，就发现身边的床铺已经空了。

客厅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楚清辞披上外套走过去，看到沈砚卿穿着睡衣站在阳台，正在打电话。晨光微熹中，他的侧影显得专注而沉稳。

“……对，王主任的习惯是上午处理重要事务，十点这个时间选得好。他喜欢喝云雾茶，茶叶要八十度的水……嗯，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重点突出对区域就业的拉动……”

沈砚卿察觉到动静，回头看到楚清辞，对着电话说了句“稍等”，捂住话筒轻声问：“吵醒你了？”

“没有，自己醒了。”楚清辞走过来，“在跟谁打电话？”

“老刘。”沈砚卿指了指手机，“明达建材的老板。他在开发区有项目，和王主任打过不少交道，给我说说注意事项。”

他重新对电话说：“老刘，你继续说……对，我知道王主任的女儿在师大附中，今年高三。这个信息有用……好，谢谢，改天请你吃饭。”

挂断电话，沈砚卿拉着楚清辞坐到沙发上：“王主任这个人，老刘说他其实不坏，就是位置坐得久了，做事求稳。他主动约我们，说明已经感受到两边压力，想亲自评估风险。”

“那我们今天要怎么谈？”楚清辞问。

“不谈情怀，谈实利。”沈砚卿打开平板电脑，调出一份新整理的资料，“昨晚你睡后，我和严老师、李律师又开了个短会。我们重新测算了一下‘星火之家’对区域经济的实际带动——不是空话，是实实在在的就业、税收、产业链。”

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图表：“疗养院改造工程，预计需要建筑工人八十人，工期六个月，这些工人大多可以在本地招募。项目运营后，需要康复师、心理医生、社工、后勤人员等全职岗位三十个，兼职岗位二十个。按照龙泉镇目前的平均工资水平，这些岗位每年能为地方带来近五百万元的劳动收入。”

“还有间接带动。”沈砚卿滑动屏幕，“我们规划中的生态农场，需要当地农户供应种苗、参与管理；康复产品采购，可以优先选择本地企业；将来如果发展参观学习项目，还能带动周边餐饮住宿……”

楚清辞仔细看着数据：“这些之前我们提得不够具体。”

“对，之前我们重点讲社会价值，忽略了经济价值。”沈砚卿说，“但对手用企业联名函施压，我们就必须证明，‘星火之家’同样能带来经济效益，而且是更可持续、更普惠的效益。”

六点半，两人开始准备出门。楚清辞选了套米白色西装套裙，既显专业又不失柔和；沈砚卿则是经典的深灰色西装。出门前，楚清辞犹豫了一下，还是戴上了那条珍珠项链。

“戴得好。”沈砚卿帮她整理项链，“这是传承，也是底气。”

七点整，两人到达公司。没想到其他人来得更早——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严向东、苏慧珍、李律师都在，桌上摊满了文件。

“你们……”楚清辞惊讶。

“睡不着，干脆来加班。”严向东推了推老花镜，眼睛里有血丝，“昨晚我重新做了设计优化，把本地建材的使用比例从30%提高到50%，这样能更多带动本地供应商。”

苏慧珍递过来一份报告：“我联系了龙泉镇的就业服务中心，拿到了当地劳动力结构和技能水平的数据。按照我们的岗位需求，至少60%的岗位可以在本地解决，特别是后勤、园艺、基础护理这些岗位。”

李律师则准备了一份法律文件：“这是与本地供应商的优先采购合作框架协议草案。如果项目落地，我们可以承诺在同等条件下优先采购本地产品和服务。这在政策上也是受鼓励的。”

楚清辞看着这些熬夜准备的同事，心中涌起感动：“谢谢大家。但也要注意休息，接下来还有五天呢。”

“楚总放心，我们轮班。”林微澜端着咖啡走进来，身后跟着王记者，“媒体这边我们也准备了新动作。王记者联系了几家本地生活类公众号，准备做一个‘龙泉山的前世今生’系列报道，从历史、生态、人文多个角度展现疗养院区域的价值。”

王记者补充：“今天上午十点半，省电视台《民生透视》的报道就会先导播出。杨记者昨晚特地打电话来说，剪辑时保留了您提到群众来信的那段，效果很好。”

八点，团队开了个短会，确定今天的分工：楚清辞和沈砚卿去开发区管委会；严向东继续优化设计；苏慧珍和林微澜推进“寻找十七人”活动；李律师准备法律文件；王记者负责媒体跟进。

八点半，楚清辞和沈砚卿出发。开发区在城东，车程四十分钟。路上，楚清辞反复看着手中的材料，沈砚卿则闭目养神。

“紧张吗？”沈砚卿忽然开口。

“有一点。”楚清辞诚实地说，“王主任的态度很重要。如果他倾向对方，可能会影响整个评审委员会的判断。”

“记住，我们是去提供解决方案，不是去求人。”沈砚卿睁开眼睛，“我们有完整的方案，有资金支持，有社会需求，有历史传承。我们是去告诉他：这是一个对地方、对群众、对政府都有利的选择。”

车子驶入开发区。这里和市中心不同，道路宽阔，厂房林立，绿化带整齐。管委会大楼是一栋十二层的现代建筑，玻璃幕墙在晨光中闪闪发光。

九点二十分，他们提前到达。在接待处登记后，秘书将他们带到六楼的小会议室。会议室不大，但装修精致，墙上挂着开发区规划图，桌上已经摆好了茶杯和矿泉水。

“王主任还有个会，大概十点十分能结束。”秘书礼貌地说，“请二位稍等。”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楚清辞看着墙上的规划图，发现疗养院所在的龙泉山西麓区域，在规划中被标注为“生态保育区”，周边确实不适合大规模的商业开发。这一点，或许可以作为有利论据。

九点五十分，门外传来脚步声。楚清辞以为是王主任来了，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起身。但进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商务休闲装，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请问是楚总和沈总吗？”男人微笑，“我是管委会经济发展科的张科长，王主任让我先过来跟二位沟通一下。”

沈砚卿起身与他握手：“张科长，您好。”

张科长坐下，打开文件夹：“王主任对‘星火之家’项目很关注，特别是昨天收到群众来信后。不过呢，我们开发区的主要职责是促进经济发展，所以王主任想了解的是，这个项目具体能给开发区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他推过来一份文件：“这是新锐文创提交的‘文创康养综合体’的经济效益预测。他们预计项目运营后，年税收贡献八百万元，吸引中高端消费人群，带动周边土地价值提升30%以上。”

楚清辞看着那份制作精美的预测报告，数据确实诱人。但她注意到一个问题：“张科长，这份预测是基于疗养院改造为高端商业综合体。但据我们了解，龙泉山西麓属于生态保育区，大规模商业开发可能不符合规划要求吧？”

张科长表情微变，但很快恢复笑容：“规划是可以调整的嘛。只要项目效益足够好，我们可以向上级申请局部调整。”

“但如果调整不了呢？”沈砚卿接话，“或者调整需要很长时间，项目岂不是要搁置？我们的方案完全符合现有规划——生态保育区内建设公益性康复机构，这是政策鼓励的方向。”

张科长沉默了几秒，合上文件夹：“二位说得对。不过，招商引资我们也要考虑投资方的实力和诚意。新锐文创那边，有二十七家本地企业的联名支持，这代表了地方经济界的意愿。”

“我们也有企业支持。”楚清辞递上准备好的资料，“虽然只有八家，但都是真心认可项目理念的。而且，我们刚刚获得了瑞士一家社会影响力投资基金的五百万美元投资意向，资金实力没有问题。”

“五百万美元？”张科长眼睛一亮，接过资料仔细看，“这个……确实有分量。”

正说着，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哎呀，小张你在啊。楚总、沈总，久等了久等了！”

进来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中等身材，头发梳得整齐，穿着深蓝色夹克，标准的干部打扮。他就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王建军。

“王主任您好。”楚清辞和沈砚卿起身。

“坐坐坐，别客气。”王主任在主位坐下，秘书立刻进来换上新泡的茶。楚清辞注意到，确实是云雾茶，水温也恰到好处。

“小张刚才跟你们聊过了吧？”王主任端起茶杯，“我就开门见山了。你们这个项目，理念很好，群众来信我也看了，很感人。但是——”

他顿了顿，放下茶杯：“开发区有开发区的考核指标，经济增长、税收、就业，这些都是硬杠杠。新锐文创的方案，数据很漂亮，而且有那么多企业支持，我们压力也大啊。”

沈砚卿微笑回应：“王主任，我们理解您的难处。所以我们今天带来的，不是理念，是实实在在的经济账。”

他打开平板电脑，调出昨晚整理的数据：“请您看一下。这是‘星火之家’项目的经济效益测算。”

王主任戴上老花镜，仔细看起来。沈砚卿在一旁讲解：“第一，直接就业。项目建设期六个月，需要建筑工人八十人，我们计划80%在本地招募。运营后需要全职岗位三十个，平均月薪五千元，每年就是一百八十万的劳动收入，这些都是实打实进入老百姓口袋的钱。”

“第二，税收。虽然我们是公益性项目，但依然会产生税收——员工个人所得税、供应商的增值税、如果将来有经营性收入还有企业所得税。我们测算过，运营成熟后，年税收贡献在两百万左右，虽然不如商业项目，但稳定可持续。”

“第三，产业链带动。”沈砚卿切换页面，“我们已经与八家本地企业达成合作意向，项目所需的建材、食品、日用品、康复设备等，都将优先采购本地产品。初步估计，每年能带动本地企业增加销售额五百万元以上。”

王主任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在思考的表现。

楚清辞适时补充：“王主任，还有一个重要的点——社会稳定性。特质者如果不能得到适当支持，可能会产生社会问题，增加社会治理成本。‘星火之家’实际上是为政府分担了这部分责任，这是隐性的社会效益。”

“你说得对。”王主任终于开口，“但这些都是长期效益。新锐文创那边承诺的是短期见效——一年内就能产生税收，两年就能带动周边地价上涨。上面领导看的是年度考核，是短期政绩啊。”

这话说得很直白，但也真实。楚清辞和沈砚卿对视一眼，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王主任，我冒昧问一句。”沈砚卿身体微微前倾，“如果新锐文创的项目因为规划问题迟迟不能落地，或者落地后运营不如预期，这个责任谁来承担？到时候年度考核完不成，又怎么办？”

王主任脸色微变。

沈砚卿继续说：“而我们的项目，完全符合现有规划，没有政策风险。资金有国际影响力投资托底，运营有专业团队保证。虽然短期税收不如商业项目，但胜在稳妥、可持续、零风险。对您来说，是选择一个可能好看但风险大的方案，还是选择一个稳妥可靠、还能获得社会好评的方案？”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窗外传来远处的施工声，更显得室内寂静。

良久，王主任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沈总，你很会说话。但你知道新锐文创那边是谁在支持吗？”

“有所耳闻。”沈砚卿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