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深渊回音(2/2)

沈砚卿猛地一拳捶在沙发扶手上,发出一声闷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头痛因情绪波动而加剧,他额角的青筋明显跳动起来。

楚清辞连忙扶住他的胳膊:“砚卿,冷静点。至少我们拿到了岛上的证据,也抓到了仓库的一些人和部分仪器残骸,不是全无收获。”

沈砚卿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平复呼吸和头痛。他知道楚清辞说得对,但周慕辰的逃脱和关键证据的缺失,意味着周世宏依然保有相当的反击和隐匿能力。而且,“鼹鼠”的存在,像一根刺扎在喉咙里。

“徐林,封锁现场,仔细勘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对被抓获人员进行突击审讯,挖出他们知道的任何关于周慕辰习惯、联系人、可能藏身地的信息,哪怕再琐碎也要。”沈砚卿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透着寒意,“赵凯,加强岛上和押送途中的安保,防止灭口。把缴获的读码器和通讯器用最快速度送回来,我要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他结束通讯,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看向楚清辞,眼中带着歉意:“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楚清辞摇摇头,去倒了杯温水,拿出医生开的舒缓神经的药物递给他:“先吃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再想办法。至少,周世宏的狠毒和灭口指令,本身就是强有力的间接证据。而且,我们还有精仪坊的实证。”

沈砚卿接过药和水服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将头轻轻靠在她肩头,声音有些疲惫:“清辞,有时候我在想,把你卷进这么复杂危险的事情里,是不是错了。”

楚清辞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伸手轻轻环住他,手指插入他浓密的黑发中,有技巧地按揉着他紧绷的太阳穴。“傻瓜。”她低声说,语气温柔却坚定,“不是你将我卷进来,是命运将我们绑在了一起。而且,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被顾寒山抓走,或者根本无力面对母亲的秘密和周世宏这样的敌人。和你并肩作战,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的按摩手法是跟康复师临时学的,力道适中,带着安抚人心的暖意。沈砚卿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和话语里的力量,头痛似乎真的缓解了些许,心中那片因挫败和隐患带来的阴霾,也被驱散了不少。

他抬起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和温柔的眉眼,心中涌动的情感几乎要溢出来。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是鼻尖,最后轻轻印上她的唇。这个吻不带情欲,充满了依赖、感激和深沉的爱意。

“谢谢你,清辞。”他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

就在这时,沈砚卿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来自沈家老宅的号码。他看了一眼,是管家打来的。

“少爷,”管家的声音有些异样,“老爷刚才接了一个电话后,脸色很不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久了。他让我转告您……如果您方便,尽快回家一趟,他有要事问您。语气……很严肃。”

沈砚卿的心猛地一沉。这个时间点,父亲突然叫他回去,语气严肃……十有八九,和周世宏有关。

安抚好楚清辞,让她留在疗养院继续关注后续审讯和证据分析,沈砚卿带着赵凯和几名护卫,驱车返回沈家老宅。

路上,他接到了技术组的初步报告:从雾隐岛潜入者通讯器中恢复的数据显示,那个阴冷的上级声音,经过初步声纹比对,与周世宏早年间一段未公开的学术演讲录音有超过75%的相似度(非绝对证据,但高度可疑)。而“a-γ-7”这个代号的出现,也证实了对方对“a项目”核心细节的了解程度极深。

另外,从物流仓库抓获的一名小头目在审讯中崩溃,交代出一个信息:周慕辰最近频繁提及要“处理掉一个不听话的筹码”,好像是个女的,跟楚家有关,但具体是谁、在哪里,他不知道。

女的?跟楚家有关?除了楚清辞,就只有……陆清雅!

沈砚卿眼神骤冷,立刻联系疗养院那边的林悦和护卫队长,将安保等级提到最高,并特别叮嘱加强陆清雅病房的防护,任何人未经他和楚清辞双重确认不得接近。

看来,周世宏父子的狠毒是一脉相承的,一旦察觉陆清雅可能泄密,就想除之后快。

带着满腹的思虑和警惕,沈砚卿回到了那座古朴庄严的沈家老宅。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脸色凝重地将他引向书房。

书房里,沈崇山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后,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暮色四合的天空。他穿着家常的深色绸衫,背影依旧挺拔,但沈砚卿敏锐地感觉到,父亲身上笼罩着一层沉重的、不悦的气息。

“父亲。”沈砚卿走到书桌前,恭敬地唤了一声。

沈崇山缓缓转过身。他年过六旬,面容清癯,眼神锐利,久居上位的气势不怒自威。此刻,他脸上没有往常见到儿子时的温和,只有一片沉肃。

“回来了。”沈崇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力,“坐。”

沈砚卿在旁边的黄花梨木椅上坐下,静待父亲开口。

沈崇山打量着他,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暗影上停留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语气依旧严厉:“我听说,你最近动作很大。跟楚家那个女孩在一起,招惹了不少是非,还把世宏给得罪了?”

果然是为了周世宏。

“父亲,事情并非如此。”沈砚卿挺直脊背,语气平静但清晰,“清辞是我的未婚妻,她家族当年遭受的陷害和如今的危机,我有责任帮她厘清。至于周叔……”他顿了顿,“恐怕并非父亲印象中那位敦厚长者。”

沈崇山眼神一凝:“你什么意思?”

沈砚卿没有立刻拿出照片和录音(这些证据还不够直接,且可能打草惊蛇),而是选择了一个相对委婉但有力的切入点:“父亲可知道,当年资助过爷爷一位故交楚风远老先生‘北斗’研究小组的人,后来因为研究理念分歧而支持其中一名研究员窃取数据、甚至可能间接导致楚风远车祸、楚家败落的人,是谁吗?”

沈崇山脸色微变:“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陈年旧事?”

“从楚风远的女儿,楚云澜的遗物中,从她女儿楚清辞的记忆和调查中,也从我们刚刚抓获的、试图绑架杀害楚清辞妹妹的罪犯顾寒山(即当年窃取数据的研究员)及其同伙的口供和行动中。”沈砚卿一字一句道,“而所有的线索,资金流向、人员关联、甚至最近的灭口指令,都隐隐指向同一个人——周世宏,周叔。”

他将雾隐岛行动中截获的、提及“周老”和灭口的通讯记录摘要(隐去声纹比对细节)以及周慕辰与顾寒山资金往来的初步证据(从周慕辰手下审讯所得),放在了书桌上。

沈崇山拿起那几张纸,越看脸色越是阴沉,手指微微发抖。他和周世宏相交数十年,虽然后者有些理念他并不完全赞同,但也一直视其为可以信赖的挚友和伙伴。如今这些证据虽非铁证,却像一根根毒刺,扎在他对旧友的信任之上。

“这些……或许只是下面人的胡作非为,世宏未必知情……”沈崇山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在说服自己。

“父亲,”沈砚卿语气加重,“周叔今天下午亲自去了我所在的疗养院,名为探望,实为警告。他暗示清辞知道太多会有危险,暗示沈家最近的不顺可能与此有关,让我‘审时度势’。如果他是清白的,何须如此?如果他只是被下面人蒙蔽,又何必亲自下场威胁小辈?”

沈崇山沉默了。他了解自己儿子,若非有相当把握,绝不会如此指控一位世交长辈。而周世宏亲自去找沈砚卿施压这件事,更是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良久,沈崇山长长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岁。他将那些证据轻轻放回桌上,抬头看向沈砚卿,眼神复杂:“你想怎么做?”

“查清楚,让该负责的人付出代价。”沈砚卿斩钉截铁,“不仅是为了清辞,为了楚家,也为了沈家。父亲,如果周世宏真的如此处心积虑、毫无底线,那么他对沈家的‘友谊’,也随时可能变成刺向我们的刀。沈氏最近的资金问题,恐怕只是开始。”

沈崇山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古老的座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几分钟后,他睁开眼,眼中已恢复了往日的果决和锐利,只是更深沉,更冰冷。“你需要什么支持?”

这句话,意味着父亲选择了相信他,选择了与周世宏决裂,站在了他这一边。

沈砚卿心中一松,但压力也更重。“我需要动用家族在特殊领域的一些人脉和情报资源,调查周世宏所有的海外关系、资金暗池,以及他近年来接触的敏感人物。同时,沈氏内部需要一次彻底清查,我怀疑有他的人。”

沈崇山点头:“可以。我会安排。你自己……务必小心。世宏这个人,城府极深,手段也多。”他看向儿子的目光里,染上了真切的担忧,“你的脸色很差,听说还受了伤?”

“小伤,不碍事。”沈砚卿不欲多谈自己的身体。

沈崇山也没有深究,只是沉声道:“保护好自己,还有楚家那个女孩。既然认定了,沈家就不会让她再受委屈。”

从书房出来,沈砚卿感到肩上的担子轻了些,却又重了些。轻的是得到了家族的支持,重的是即将面对更激烈的斗争,以及那份对身边人沉甸甸的责任。

夜色已深,他站在老宅的回廊下,望着庭院中摇曳的树影,脑海中却浮现出疗养院房间里,楚清辞温柔而坚定的眉眼。

他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一条信息:“父亲这边已沟通好,站在我们这边。一切安好,勿念。早点休息。”

很快,楚清辞回复:“好。你也别太累,记得吃药。等你回来。”

简单的几个字,却仿佛带着穿透黑夜的暖意。沈砚卿收起手机,坐进车里。接下来的路依然遍布荆棘,但至少,他不是孤身一人。家族的暗流已经涌动,而新的风暴,正在更深的夜色中酝酿。周慕辰的逃脱和“鼹鼠”的存在,如同未熄的余烬,随时可能复燃。真正的对决,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