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地牢交锋(1/2)

三个月后,刑部大牢。钟夏夏穿着一身素衣,站在水牢入口。

石阶往下延伸,隐入黑暗。潮湿霉味混着血腥气,从底下涌上来。像地狱的呼吸。

她记得这儿。

三年前,她在这里泡了三十七天。冰冷脏水没过胸口,老鼠从脚边游过,狱卒的鞭子抽在身上。

每一天,都像一辈子。“钟娘子。”狱卒头子点头哈腰,“您真要下去?”

“嗯。”钟夏夏提着灯笼,“带路。”狱卒头子犹豫。

“下面……不太干净。要不把人提上来?”

“不用。”钟夏夏率先走下石阶,“我就在下面问。”

石阶湿滑,长满青苔。灯笼昏黄,勉强照亮脚下。她走得很稳,一步,两步,二十步。

到底。

水牢不大,三丈见方。中间是个水池,水深齐腰。水里泡着个人,只露出肩膀以上。

双手被铁链锁在池边石柱上。

头发散乱,遮住脸。但钟夏夏认得——张大山,刑部老狱卒。当年用烙铁烫她后背,说“贱人,就该烙个贱字”。

现在轮到他自己了。“张大山。”钟夏夏开口。

水里那人动了动,抬起头。脸上全是伤,新旧交错。

左眼瞎了,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看见钟夏夏,他咧嘴笑了。

“哟,钟娘子。”声音嘶哑,“三年不见,出息了。能进这水牢看我了。”钟夏夏没说话。

只是走到池边,蹲下。灯笼举高,照亮他的脸。那张曾经凶恶的脸,现在只剩狼狈。“认得我吗。”她问。

“怎么不认得。”张大山啐出口血水,“尚书府千金,钟夏夏。后背那个‘贱’字,还是老子亲手烙的。”

他很得意。像在炫耀功绩。钟夏夏也笑了。

“记得就好。”她放下灯笼,“那我问你,当年谁指使你,对我用刑。”

张大山愣住。然后大笑。笑声在水牢里回荡,像鬼哭。

“谁指使?没人指使!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现在想报仇?来啊,杀了我!”

钟夏夏没动。只是看着他,眼神平静。

“张大山,你有个儿子,今年十六岁。在城西铁匠铺当学徒,还没娶妻。”

张大山笑容僵住。“你……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钟夏夏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展开,“这是你儿子的卖身契。我从铁匠铺买来的。”她顿了顿。

“你说,我把他卖到北境矿场,能换多少钱?”张大山脸色煞白。“你敢!”

“我敢。”钟夏夏收起卖身契,“三年前我就敢杀人,现在更敢。”她站起身,俯视他。

“回答我的问题。谁指使你,对我用刑。说了,你儿子平安。不说……”

她没说完。但意思明确。张大山嘴唇颤抖。

他盯着钟夏夏,盯着这个曾经在他鞭下惨叫的姑娘。三年时间,她变了。眼神冰冷,像淬过冰的刀。

“是……是李侍郎。”他最终说,“他派人传话,说往死里折腾你。最好……让你死在水牢里。”

钟夏夏心脏一紧。“为什么。”

“不知道。”张大山摇头,“我们这些底下人,只听话办事。上面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他顿了顿。

“但李侍郎那阵子常进宫,跟秦姑姑走得很近。有次我送饭,听见他们说……说什么‘皇后娘娘要钟家绝后’。”钟夏夏握紧拳头。

指甲陷进掌心,渗出血。但她感觉不到疼。“还有呢。”她声音平静。

“还有……你爹。”张大山压低声音,“他死前三天,被提审过。审他的人是……是洛尚书。”

钟夏夏瞳孔骤缩。“洛文渊?”

“嗯。”张大山点头,“那天我当值,守在外面。听见里面吵得很凶,洛尚书说什么‘别怪我,是皇后逼的’。你爹骂他‘走狗,不得好死’。”

他顿了顿。“后来你爹撞柱自杀,血溅了一地。洛尚书出来时,脸色很难看,手在抖。”

钟夏夏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画面——父亲被锁在刑架上,洛文渊站在他面前。

两个曾经同朝为官的人,一个即将赴死,一个充当刽子手。多么讽刺。

“所以……”她睁开眼,“我爹不是畏罪自杀,是被逼死的?”

“算是吧。”张大山叹气,“其实……你爹本来不用死。皇后起初只想流放他,可他不肯认罪,非要查到底。”他看着钟夏夏。

“钟娘子,你爹是条汉子。死到临头,还在喊‘钟家无罪’。可这世道……好人活不长。”钟夏夏眼泪涌出来。

但她没哭出声,只是仰头,把眼泪逼回去。然后低头,看着张大山。

“最后一个问题。”她说,“我娘……怎么死的。”张大山沉默。

良久,他开口:“你娘不是投湖自尽。”钟夏夏心脏骤停。“那是什么。”

“是被人推进去的。”张大山声音很低,“那天夜里,我当值巡逻。看见两个人影在池塘边拉扯,然后……噗通一声。”他顿了顿。

“我躲起来,没敢出声。后来那两人走了,我才敢过去看。你娘浮在水里,已经没气了。”

钟夏夏浑身颤抖。“那两个人……是谁。”

“看不清。”张大山摇头,“天太黑,又离得远。但其中一个……个子很高,背影像洛尚书。”他顿了顿。

“另一个……是个女人。穿着宫装,像是……秦姑姑。”钟夏夏后退一步。

撞在石壁上。冰冷触感传来,冻得她浑身发颤。她盯着水面,盯着张大山狼狈的脸。

原来母亲不是自尽。是被推下去的。被洛文渊和秦月,联手杀害。

“为什么……”她声音嘶哑,“为什么连我娘都不放过……”

“因为你娘知道太多。”张大山叹气,“她手里有你爹留下的证据,想告御状。皇后怕事情败露,只能灭口。”钟夏夏笑了。

笑声凄厉,在水牢里回荡。像鬼哭,像狼嚎。三年了,她终于知道真相。

可这真相,太残忍。残忍到她宁可不知道。

“你儿子……”她最终说,“我会放了。但你得帮我做件事。”“什么事。”

“写份供词。”钟夏夏从怀里掏出纸笔,“把你刚才说的,全写下来。签字画押。”

张大山犹豫。“写了……我会死。”“不写,你儿子死。”钟夏夏看着他,“选吧。”

张大山盯着她,盯着她眼底那片冰冷的决绝。良久,他点头。“我写。”钟夏夏把纸笔递过去。

张大山艰难地接过,趴在水池边,借着灯笼光,一个字一个字写。写得很慢,手在抖。

血从伤口渗出,染红纸张。但他没停。

写完,签字,按手印。然后把纸递给钟夏夏。“给。”

钟夏夏接过,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折好,塞进怀里。

“你儿子今晚会离开京城。”她说,“去江南,隐姓埋名。以后……别找他。”

张大山松口气。“多谢。”钟夏夏没接话。

只是提起灯笼,转身要走。走到石阶口,停住。

“张大山。”她没回头,“三年前那三十七天,我每天都在想,怎么杀了你。”

她顿了顿。“现在……我不想了。”说完,走上石阶。没回头。

张大山盯着她背影,直到消失。然后低头,看着自己泡在脏水里的身体。

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哭了。钟夏夏走出水牢时,天已大亮。

阳光刺眼,她抬手遮了遮。等在门口的狱卒头子迎上来。

“钟娘子,问完了?”“嗯。”钟夏夏递过去一锭银子,“多谢。”

狱卒头子接过,掂了掂,眉开眼笑。“您客气。以后有事,尽管吩咐。”钟夏夏点头,走出刑部大牢。

街上人来人往,喧闹繁华。她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阳光很好,春天真的来了。

可她的春天,永远留在了三年前。留在了那个海棠花开的季节。

留在了父母还在,弟弟还活着的时候。“钟娘子。”身后传来声音。

钟夏夏转身,看见一个太监。穿着青色宫服,面白无须。“哪位。”她问。

“陛下有请。”太监躬身,“请随咱家入宫。”钟夏夏心脏一跳。

“什么事。”“您去了就知道。”太监侧身,“请。”

钟夏夏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带路。”

马车等在街口,很普通,不引人注意。钟夏夏上车,太监坐在对面。马车启动,驶向皇宫。

一路上,太监闭目养神,没说话。钟夏夏看着窗外,看着越来越近的宫墙。

心里有种不祥预感。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马车从侧门进宫,没走正门。穿过长长甬道,停在一座偏殿前。殿门紧闭,四周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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