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酒醉真言(1/2)

陈掌柜离开后第三天,钟夏夏收到一封信。

信是傍晚送来的,装在普通信封里,没有署名。送信的是个孩子,说有人给他两个铜板,让他送到钟娘子手里。

钟夏夏拆开信。只有一行字:“明日午时,城南土地庙,一个人来。”

字迹潦草,墨迹很新。

她盯着那行字,指尖发凉。洛景修从里间走出来,看见她脸色不对,伸手要拿信。钟夏夏把信纸攥进掌心。

“谁的。”他问。

“不知道。”钟夏夏转身,“我去换衣服。”

“钟夏夏。”洛景修拦住她,“信上写什么。”

“没什么。”她绕过他,走进卧房,关上门。

背靠门板,她展开信纸。那行字在烛光下跳动,像某种不祥预兆。城南土地庙荒废多年,平时少有人去。

约在那里见面,显然不想让人看见。

她走到妆台前,拉开抽屉,从最底层摸出一把匕首。刀鞘镶着宝石,刀刃却泛着冷光。这是西街铁匠铺打的,削铁如泥。

“明天……”她低声自语,“一个人去。”

门外传来敲门声。“出来吃饭。”洛景修的声音。

钟夏夏把匕首插进靴筒,整理好裙摆,推门出去。饭厅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都是家常菜。洛景修坐在主位,已经盛好两碗饭。

“你做的?”钟夏夏坐下。“嗯。”洛景修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她碗里,“尝尝。”

钟夏夏盯着那块肉。色泽红亮,肥瘦相间,冒着热气。

她想起以前在尚书府,母亲也常做红烧肉。父亲总说“夏夏多吃点”,弟弟会偷她碗里的肉。

现在都没了。“不吃?”洛景修看她不动。

“吃。”钟夏夏低头,扒了口饭。肉很香,她却尝不出味道,只是机械地咀嚼,吞咽。

洛景修看着她,眼神暗了暗。“明天我要出去一趟。”他忽然说。

钟夏夏动作顿住。“去哪。”“见个朋友。”洛景修夹菜,“可能要晚点回来。”

“朋友?”钟夏夏抬眼,“你在京城还有朋友?”

“以前军中的弟兄,现在在五城兵马司当差。”洛景修语气平淡,“找他打听点事。”钟夏夏没再问。

只是低头吃饭,心里却在盘算。洛景修明天出门,正好她去土地庙。错开时间,他不会发现。

“你呢。”洛景修问,“明天有什么安排。”

“铺子里有点事。”钟夏夏随口道,“可能也要出去。”

“去哪。”“城东。”她撒谎,“看批新料子。”

洛景修“嗯”了声,没再追问。两人沉默吃饭,只有碗筷碰撞声。烛火跳跃,在墙上投出两人影子,一坐一站,隔着桌子。

相隔着三年时光。吃完饭,钟夏夏收拾碗筷。洛景修坐在院子里,擦拭佩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映着他冰冷侧脸。

“你伤还没好。”钟夏夏从厨房出来,“别乱动。”

“死不了。”洛景修收剑入鞘,抬头看她,“明天……小心些。”

钟夏夏心脏一跳。“什么小心。”“没什么。”洛景修起身,“早点睡。”

他走进里间,关上门。钟夏夏站在院子里,盯着那扇门,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转念一想,他不可能知道土地庙的事。

也许是她多心了。她回卧房,躺在床上,盯着帐顶。窗外月色很好,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铺出一片银白。她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封信。

谁送的?李侍郎?还是别的什么人?约她见面,想干什么?杀她?还是谈条件?

无数个问题盘旋,搅得她心烦意乱。她翻了个身,手摸到靴筒里的匕首。冰凉触感让她清醒些。

不管是谁,她都得去。这是线索,是机会,是揭开真相的缺口。她等了三年,不能再等。

迷迷糊糊睡去,再睁开眼,天已蒙蒙亮。她起身梳洗,换上素色襦裙,头发绾成简单发髻,只插一根银簪。

推开卧房门,洛景修已经不在。桌上留了张字条:“我去见朋友,傍晚回。锅里有粥。”

字迹刚劲,是他写的。钟夏夏收起字条,走到厨房。

锅里温着白粥,旁边小碟放着咸菜。她盛了碗粥,坐在灶台边喝。

粥很香,米粒煮得开花。她想起三年前,洛景修第一次给她做饭。也是粥,煮糊了,黑乎乎一锅。她硬着头皮喝完,说“好吃”,他笑得像个孩子。

那是多好啊。好得像场梦。

喝完粥,她洗净碗筷,回屋准备。匕首插进靴筒,袖袋里放包迷药,怀里揣把短刀。一切就绪,她推门出去。

清晨街道人还不多。卖早点的摊子刚支起来,热气腾腾。钟夏夏买了两个包子,边走边吃。走到城南时,太阳已经升高。

土地庙在巷子深处。

年久失修,墙皮剥落,门板歪斜。院子里荒草丛生,有半人高。钟夏夏站在门口,手按在匕首上。

“有人吗。”她扬声。没人回应。

只有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声响。她推开歪斜的门,走进院子。庙堂里供奉着土地神像,积了厚厚灰尘。

香案倒在地上,供盘碎裂。“钟娘子来得真准时。”声音从神像后传来。

钟夏夏转身,看见一个人走出来。四十多岁,穿着青布长衫,面容普通,扔人堆里找不着那种。

她不认识。“你是谁。”她手按匕首。

“我是谁不重要。”那人走到她面前三步远,停住,“重要的是,我手里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什么东西。”

“关于你父亲。”那人从怀里掏出本册子,晃了晃,“钟尚书生前最后三个月,所有行踪记录。”

钟夏夏心脏狂跳。“条件。”她盯着那本册子。“一千两。”那人伸出两根手指,“白银,现银。”

“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你可以看几页。”那人翻开册子,撕下两页递过来。

钟夏夏接过。纸张泛黄,墨迹陈旧。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时间、地点、见谁、谈什么。她扫了几眼,呼吸骤然急促。

三月十七,夜,密会北境使者。三月廿三,午,收黑木匣一个。

四月初八,晨,书房焚毁信件。每一笔,都指向通敌叛国。“这是伪造的。”她声音发抖。

“真伪你自己判断。”那人收起册子,“一千两,这册子归你。不给,我就卖给李侍郎。”钟夏夏手指收紧。

纸张在她掌心皱成一团。她盯着那人,盯着他眼底贪婪的光。这册子不管真假,落到李侍郎手里,都是杀她的刀。

“我没带那么多银子。”她说。“那就回去取。”那人坐在香案上,“我在这儿等你两个时辰。过时不候。”

钟夏夏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她停住。“你为什么要卖给我。”

“缺钱呗。”那人笑,“赌坊欠了债,再还不上,他们要剁我手。”

“这册子哪来的。”“这你就别管了。”那人摆摆手,“快点去,我等着。”

钟夏夏走出土地庙。她没有回府取银子,而是拐进隔壁巷子,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个老妇人,看见她,愣了下。

“钟娘子?”“刘大娘,借你家后门用用。”钟夏夏塞给她一块碎银。

老妇人接过银子,侧身让她进去。钟夏夏穿过院子,从后门出去,绕到土地庙后面。那里有扇破窗户,能看见里面。

那人还在等。坐在香案上,哼着小曲,手指敲击膝盖。

很悠闲,显然不怕她跑。钟夏夏盯着他,脑子里飞速盘算。

一千两不是小数目。她拿得出,但不想给。这种贪财小人,给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而且册子真假难辨,万一给了钱,拿到的是假的……她得想别的办法。

正想着,庙里那人忽然站起来。他从怀里掏出册子,翻到某页,撕下来,揉成团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

钟夏夏瞪大眼。他在销毁证据?为什么?

还没想明白,庙门被踹开。三个人冲进来,黑衣蒙面,手持钢刀。为首那人一脚踹翻香案,刀尖指向卖册子的人。

“东西呢。”“什、什么东西……”那人后退。

“册子!”黑衣人厉喝,“钟尚书的行踪记录!”“没、没有……”那人哆嗦,“我骗那女人的,根本没册子……”

黑衣人一刀砍下。血光飞溅。

那人捂着脖子倒地,眼睛瞪大,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血从指缝涌出,很快染红地面。黑衣人蹲下,在他身上摸索。

没找到册子。“妈的,耍我们!”黑衣人起身,“追那女人!她肯定拿了!”

三人冲出土地庙。钟夏夏屏住呼吸,缩在墙后。脚步声从前面跑过,渐行渐远。她等了一会儿,确定人走了,才从后门绕回庙里。

那人还没死。躺在地上,身体抽搐,血不断从脖子涌出。看见钟夏夏,他眼睛瞪大,手伸向她,嘴唇蠕动。

“救……救……”钟夏夏蹲下,盯着他。“谁派你来的。”她问。

“李……李……”他每说一个字,血就涌出一股,“侍郎……让我……引你出来……”

“册子呢。”

“假的……没有……”他瞳孔开始涣散,“他们……要杀你……嫁祸……”

话没说完,手垂落。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

钟夏夏站起来,看着这具尸体。血还在流,在尘土里积成小小一洼。苍蝇闻着味飞来,嗡嗡作响。

她转身离开。

走出土地庙,阳光刺眼。街上人来人往,卖糖葫芦的吆喝,孩童追逐嬉笑。没人知道,几步外的破庙里,刚死了一个人。

她走得很慢。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声响。脑子里全是那人最后的话——“他们要杀你,嫁祸”。

嫁祸给谁?洛景修?

这个念头冒出来,她心脏骤缩。昨天洛景修说要去见朋友,今天她就收到信,约在荒庙……

太巧了。巧得不像巧合。

她加快脚步,往家赶。走到半路,忽然停住。不对,洛景修今天出门,她知道。可约在土地庙,她没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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