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绝地反杀(2/2)

“打开……雁门关地宫的钥匙……”钟冬冬眼球上翻,“地宫里藏着……长生秘法……和……”

话音戛然而止。他瞳孔扩散,嘴角淌出黑血。服毒自尽,干脆利落。洛景修踢开尸体,转身抱住钟夏夏翻身上马。

“地宫传说我听过。”他策马冲出峡谷,“但没想到是真的。”

钟夏夏靠在他怀里,毒液随黑血排出后虚弱席卷全身。她抬起染血手指,碰了碰他下巴那道疤。

“你什么时候怀疑陆统领的?”

“他坚持要留守京城时。”洛景修收紧手臂,“陆家世代忠烈,从未有人临战退缩。除非……他怕在战场上遇见旧主。”

旧主。狄王。

钟夏夏闭上眼。娘亲咽气前画面浮现,那只枯瘦手握住她,指甲抠进她掌心。娘亲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

但她看懂了口型。那三个字是:别信陆。“我娘早知道。”她喃喃。

“你娘知道很多事。”洛景修纵马跃过尸堆,“但她来不及全告诉你。所以留下钟冬冬这个后手——若你心软,就由他逼你狠心。”

前方出现军营轮廓。

靖军旌旗在风中翻卷,哨塔燃着烽火。但营地寂静得诡异,没有巡夜士兵,没有操练声响。连战马嘶鸣都听不见。

洛景修勒马停驻。

他抽出响箭射向营门。箭矢带着尖啸划破夜空,坠地炸开紫色烟花。这是靖军最高级别警示,代表主帅遇险。

营地毫无反应。

死寂像张巨网笼罩整片军营。洛景修调转马头,剑锋横在身前。“不对。”他压低嗓音,“留守兵力至少五千,不该这么静。”

话音未落,营门突然洞开。

不是士兵列队迎接,是黑压压箭阵。弓手站在营墙后,箭镞寒光汇成星河。正中高台立着个人,穿着靖军主帅盔甲。

月光照亮那人脸。

钟夏夏呼吸停滞。

那张脸她太熟悉——每日镜中都会看见。眉眼,鼻梁,唇形,甚至左颊那道浅疤。都和她一模一样,像照镜子。

除了眼神。

那人眼里没有温度,只有死寂。像深潭结冰,冻住所有情绪。她握剑姿势标准,站姿笔挺,连呼吸节奏都像丈量过。

“替身。”洛景修咬牙。

高台上“钟夏夏”开口,声音也模仿得惟妙惟肖:“逆贼洛景修挟持本将,众将士听令——格杀勿论!”

弓弦绷紧声如潮涌。

三千铁骑瞬间结阵,盾牌高举护住主帅。但营内箭手太多,密密麻麻覆盖每个角度。一旦齐射,连人带马都会扎成刺猬。

洛景修忽然笑了。

他摘下面具扔向高台,青铜鬼面在空中翻转。“陆统领。”他朗声说,“你扮女人不像——她生气时左边眉毛会挑高,你没学到。”

高台上“钟夏夏”僵住。

片刻后,她抬手撕下面皮。人皮面具下露出陆统领的脸,苍白憔悴,眼底布满血丝。但他握剑手很稳,剑尖指向洛景修。

“世子爷好眼力。”

“是你太着急。”洛景修策马上前,“钟夏夏从不用‘本将’自称,她只说‘我’。这破绽太明显,连新兵都骗不过。”

陆统领扯掉假发,长发散落肩头。

“我女儿在你手里。”他嘶声说,“狄王抓了她,逼我设局杀你。他说……只要世子妃人头,就放我女儿回家。”

营墙后弓手微微骚动。

这些是真靖军,只是被主帅命令裹挟。他们认得出洛景修,更认得出钟夏夏。此刻局面诡异,很多人垂下弓弦。

洛景修盯着陆统领。

“你女儿三年前病逝,我亲手埋的她。”他字字清晰,“葬在陆家祖坟东南角,坟前有棵你种的梅树。这些,需要我细说吗?”

陆统领瞳孔骤缩。

握剑手开始颤抖,剑尖垂下三寸。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崩断,整个人晃了晃。

“狄王……骗我……”

“他当然骗你。”钟夏夏开口,声音虚弱但清晰,“我娘说过,陆家女儿天生心疾,活不过十五。你求遍名医无果,最后求到我娘面前。”

她缓了口气。

“我娘用北狄秘术救她,代价是你终生不得踏入北狄。你答应了,但你女儿……根本没撑过那个冬天。”

陆统领跪倒在地。

剑脱手插进泥土,他捂脸肩膀抽动。没有哭声,只有压抑喘息。像困兽濒死挣扎,撕扯最后尊严。

营墙后弓手彻底放下武器。

有人扔下弓,有人解开箭囊。一个接一个,像多米诺骨牌倒塌。主帅叛变真相揭穿,这场荒唐围杀失去意义。

洛景修策马走向营门。

“让开。”他只说两个字。

靖军沉默让出通道,铁骑洪流般涌入军营。营地中央空地上堆满尸体——都是留守将领,喉间刀口整齐划一。

灭口。

陆统领为控制军队,杀光了所有可能质疑命令的人。五千兵马群龙无首,才会被他轻易操控。

钟夏夏盯着那些尸体。

副将,参将,连炊事班老班长都在其中。每个人她都认得,每个人脸上都凝固着惊愕。像死前最后一刻,还不信主将会背叛。

“陆统领。”她唤他。

陆统领抬头,眼底只剩空洞。“杀了我。”他哑声说,“给我个痛快。”

“告诉我狄王在哪。”钟夏夏滑下马背,踉跄走到他面前,“你为他卖命,总该知道主子藏身地。”

陆统领扯出个惨笑。

“雁门关……地宫入口……”他咳出血沫,“但你们进不去……需要钥匙……”

“钥匙是什么?”

“玉珏……和心头血……”陆统领眼神涣散,“狄王说……玉珏宿主的心头血……能打开地宫最深处……”

他忽然暴起!

袖中滑出匕首刺向钟夏夏心口,速度快到只余残影。但洛景修箭更快,黑色箭矢贯穿他咽喉钉进高台木柱。

陆统领僵住,匕首离钟夏夏心口只差半寸。

他低头看穿喉箭矢,扯了扯嘴角。然后轰然倒地,血从颈间喷泉般涌出,染红泥土汇成小溪。

钟夏夏站在原地没动。

风吹起她长发,发丝缠住脖颈伤口。她盯着陆统领尸体,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午后。陆统领抱着女儿来求医,跪在娘亲面前磕头。

额头磕破流出血,混着眼泪滴进尘土。

娘亲扶起他说:我会尽力。

后来小女孩还是死了,死在一个雪夜。陆统领跪在娘亲院外整夜,天亮时头发白了一半。娘亲送他出来,递给他一瓶药。

“这药能让你忘记。”娘亲说,“忘记痛苦,忘记女儿,甚至忘记自己是谁。”

陆统领没接。

他说:忘了她,她就真死了。

如今他也死了,带着所有记忆和秘密。钟夏夏蹲下,合上他睁着的眼睛。掌心触到眼皮时,温度正在流失。

像雪融化,像火熄灭。

“厚葬。”她起身,“按主帅规格。”

洛景修点头,挥手示意亲兵处理尸体。他扶住钟夏夏摇晃身子,掌心贴上她额头。温度烫得吓人,毒虽解但高烧未退。

“你需要休息。”

“没时间休息。”钟夏夏推开他,“狄王知道计划败露,肯定会提前行动。雁门关地宫……我们必须赶在他前面。”

她走向帅帐,脚步虚浮却坚定。

帐内地图铺满桌案,西北三十六州地形复杂如迷宫。她指尖划过雁门关位置,那里标着个血色印记。

“地宫入口在关内演武场。”她咳嗽两声,“但演武场每日三千将士操练,狄王怎么进去?”

洛景修按住她手指,移向关外十里处。

“这里有条密道。”他蘸血画线,“我父王当年修建的,直通关内地宫。但密道入口……需要玉珏开启。”

两条线在地图交汇,形成十字。

玉珏是钥匙,心头血是密码。狄王等这一刻等了二十年,等玉珏宿主长大,等血脉成熟。等一场完美献祭。

钟夏夏摸向心口。

刺青还在发烫,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苏醒。她想起娘亲临终眼神,那种复杂难辨的情绪——不是悲哀,是解脱。

娘亲早知道。

知道女儿终有一天要面对地宫,面对狄王,面对这场延续二十年的阴谋。所以娘亲教她武功,教她用毒,教她如何活下去。

也教她如何……杀死亲生父亲。

“洛景修。”她抬头,“如果我变成钥匙……你会杀我吗?”

他捏住她下巴,拇指抹过她唇上血渍。

“我会毁了地宫,毁了玉珏,毁了所有想伤害你的东西。”他低头吻她,气息烫进喉咙,“然后带你走,去哪都行。”

帐外传来号角声。

东南方向升起三道血色信号烟,那是洛景修与士兵约定的暗号。援军到了,三万铁骑已集结待命。

钟夏夏望着信号烟,忽然扯开他衣襟。

指尖抚过那道与她同源箭疤,七年过去痕迹未消。像某种烙印,刻在两人骨血深处。她低头咬上疤痕,齿尖陷入皮肉。

洛景修闷哼,却没推开。血渗进她齿间,铁锈味混着他气息。她松口时留下带血牙印,正好覆盖旧疤。

“盖个章。”她舔掉嘴角血沫,“从今往后,你的命是我的。”

他低笑,胸腔震动传进她掌心。“早就是你的了。”他扯开她衣领,在同样位置咬下印记,“七年前就是。”

两人血混在一起,滴落地图染红雁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