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世子彻查(2/2)

声音透过面罩模糊,但眼神他记得。和此刻钟夏夏一模一样。

“你是狄王第七女。”他说出查到的情报,“也是我父王埋了十三年的暗钉。现在,你让我信你?”

钟夏夏扯出个笑,比哭难看。

“对,我是细作,是暗钉,是你该杀的人。”她拽动铁链,“但你父王埋我,不是为害靖国,是为制衡狄王。”

她喘了口气,血呛进喉咙。

“狄王想用我血脉炼药,延寿二十年。你父王知道后,将我偷出王庭。但他不敢声张,只能暗中保护。”

洛景修想起父王那些异常。每月十五消失整夜,回来时总带着伤。

书房暗格里那些画像,从孩童到少女。还有临终前那句嘱咐:景修,护好那姑娘。

原来不是嘱托,是赎罪。赎当年弃子的罪,赎利用她的罪。

“我凭什么信你?”他听见自己声音发飘。

“凭这个。”钟夏夏撕开衣襟更深,露出刺青全貌。凤凰衔剑图案下,还有行小字——靖国长公主印。

那是皇室血脉标记,伪造不了。

洛景修盯着那枚印鉴,想起宫中秘闻。二十年前长公主和亲北狄,途中被劫下落不明。若她生下女儿……

那钟夏夏就是皇室血脉。大靖正统继承人之一。“狄王知道吗?”他问。

“知道。”钟夏夏合上衣襟,“所以他关了我娘七年,用她血炼药。我出生后,他又想用我血。但我娘拼死带我逃了。”

她靠回墙壁,脸色惨白。

“后来你父王找到我们,将我寄养在民间。等我长大,送我进世子府。他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洛景修走进暗阁,铁门在身后关上。

晨光被隔绝,只剩墙上油灯昏黄。他蹲在钟夏夏面前,指尖抚过她腕间镣铐。“疼吗?”

“习惯了。”钟夏夏扯嘴角,“比这疼的……多着呢。”

她举起手腕,露出手臂内侧伤疤。纵横交错,新旧叠加。有鞭痕,有烙伤,还有刀疤。每道都深可见骨,每道都在诉说痛苦。

“狄王打的。”她轻声说,“他说要让我记住疼,记住谁才是主子。”

洛景修握紧拳头,骨节咯吱作响。

他想起自己那些伤,战场留下的,政敌暗算的。但和这些比起来,都不值一提。这女人活到今天……是奇迹。

“暗阁有暗道。”他忽然说,“通向城外三里处的荒庙。钥匙在油灯底座,拧三圈左两圈右。”

钟夏夏愣住。“你放我走?”

“不是放。”洛景修起身,“是让你去做该做的事。西北粮道我会守,但你得去阻止另一件事——”

他掏出卷羊皮地图。

图上标注着北狄王庭位置,还有条红线穿山越岭。“狄王在炼最后一批药,需要至亲血脉心头血。你弟弟钟冬冬……被他抓了。”

钟夏夏瞳孔骤缩。“冬冬还活着?”

“活着,但生不如死。”洛景修摊开地图另一面,画着地牢刑具,“狄王每月取他三碗血,混入药中。他撑不过三个月了。”

羊皮从钟夏夏指间滑落。

她想起那个总跟在她身后的小尾巴,想起他喊阿姐时软糯的声音。娘亲咽气前握着她手说:夏夏,护好弟弟。

她没护住。“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抬眼。

“因为我需要你去救人。”洛景修盯着她,“也需要你……去杀狄王。”

他拔出腰间佩剑,剑身映出两人倒影。

“这把剑叫‘破军’,我父王留下的。他说若有一天要杀狄王,必须用这把剑。”他将剑塞进她手心,“因为剑身淬了毒,专门克北狄王室血脉。”

钟夏夏握紧剑柄,金属冰凉。“毒从哪来的?”

“你娘的血。”洛景修转身走向铁门,“她临终前留了三滴心头血,我父王淬入剑中。这毒只对狄王有效,见血封喉。”

他停步回头,最后看她一眼。“钟夏夏,别死。”

铁门关上,锁链重新扣死。但钥匙留在油灯旁,闪着铜光。钟夏夏盯着那把钥匙,盯着手中剑。

然后她起身拧动油灯。

暗道在墙壁后打开,阴风涌出带着霉味。她握剑走进黑暗,脚步声在隧道回荡。像走进地狱,又像走向重生。

暗道尽头是荒庙,蛛网密布。

供桌上摆着包袱,里面是干粮和银两。还有张字条,洛景修的字迹:东南驻军已调往西北,粮道可守。珍重。

她盯着那两个字,忽然烧掉字条。

灰烬飘散时,她想起很多事。想起娘亲总说:夏夏,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心。他帮你,必有所求。

那他求什么?钟夏夏不知道。但她知道,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

她背上包袱,提剑走出荒庙。

晨光刺眼,远处传来马蹄声。不是追兵,是商队。她混入人群,回头望了眼世子府方向。

那座困了她七年的牢笼,此刻在晨雾里模糊。

像场梦,醒了就该忘了。但她忘不了。

忘不了洛景修最后那个眼神,像诀别又像约定。忘不了他说“别死”时的语气,像命令又像祈求。

更忘不了……心口刺青又在发烫。

她扯开衣襟看见血字变化,新的密令显现:七公主,王庭有变,速归。

归?回那个吃人的地方?

钟夏夏冷笑,抹掉血字。皮肤灼烧剧痛,但她不在乎。有些路走了就不能回头,有些人遇了就不能放手。

她翻身上马,剑锋指向北方。

北狄王庭在千里之外,弟弟在等她。娘亲的仇,自己的恨,都在那里。这一去要么凯旋,要么葬身。

没有第三条路。

马匹嘶鸣冲进晨雾,身后城池渐远。钟夏夏没回头,一次都没有。因为回头就会心软,心软就会死。

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至少要等杀了狄王,救了弟弟。至少要等问清楚洛景修——你到底是谁?是敌是友?是棋手还是棋子?

至少要等……再见他一面。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自己都愣住。然后扯出个苦笑,笑自己愚蠢。笑过了继续策马,奔向注定血腥的前路。

而此刻世子府书房,洛景修站在窗前。

他望着钟夏夏消失的方向,手中握着她留下的镣铐。铁环还残留她体温,血迹未干。亲信在身后禀报:

“世子爷,东南驻军已开拔。但陛下连发三道金牌,催问缘由……”

“就说狄军异动,事急从权。”洛景修转身,“再拟道奏折,弹劾我擅调兵马之罪。语气严厉些,最好让陛下罢我兵权。”

亲信愕然:“这……”

“照做。”洛景修走到书案前,蘸血写密信,“还有,传令暗桩——全力协助钟夏夏入北狄,不惜代价。”

密信卷好塞入竹筒,火漆封口。

漆印是麒麟图案,他父王的私印。这印能调动洛家所有暗桩,能掀翻半个北狄。但他从未用过,因为父王说:

此印出,天下乱。现在该乱了。

洛景修将竹筒交给亲信,眼神冰冷。“告诉暗桩,若她少一根头发……提头来见。”

亲信接过竹筒退下,书房恢复寂静。

洛景修走到暗阁前,推开铁门。里面空荡荡,只剩墙上一行血字:欠你的,下辈子还。

字迹潦草,是她临走前写的。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一拳砸向墙壁。砖石碎裂,骨节渗血。但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空。

像心被挖走一块,冷风灌进来。

“谁要你下辈子还。”他对着空房间嘶声说,“这辈子……你就逃不掉。”

窗外天色大亮,新的一天开始。但有些事,永远留在昨夜。

像那道暗门,那间暗阁,那个染血的身影。还有那句没问出口的话——

钟夏夏,若我陪你一起下地狱。你敢不敢牵我的手?